曹彬之前是放縱了些,卻並非沒有自製力,一旦手臂廢了,他便無緣與戰場。他的榮耀、功績,也都隨之而去,做一個普通的富家翁,就是他的結局。
“恨?我想取他性命,落得這般下場,不是很公平?”曹彬笑笑,戰陣廝殺,與個人感情無關。他與孫宇之間,本來沒什麼關係,搏殺於陣前,也是為了功名。
趙光義啞然,雖然如此,他依舊不能釋懷,這般令人難以啟齒的傷口,隻要一想到就滿腔怒火。
比起曹彬,其實他的傷要輕上許多,隻是位置比較尷尬罷了。
“末將尚未謝過府尹大人援手之義,還因此負傷。”曹彬頗感不好意思,那日是他堅持要出城鬥將,意圖將忠勇軍騎兵一舉殲滅,而趙光義卻為救他負傷在床。
“曹將軍何來此話?將軍為了殲滅敵酋,置生死於度外,本官甘附尾驥。”趙光義將所有的憤恨全部收斂,都是為了這家國大義。
“府尹大人,末將此來,是因為天氣越發冷了,這江南之地本就潮濕,麾下弟兄們衣衫單薄,戰鬥力恐將銳減。而且你我皆負傷在身,一旦有變,恐怕難以應付。”曹彬原本就是悍將一枚,攻打江寧如此順利,更加不可一世。
可沒想到在孫宇跟前栽了一個大跟頭,忠勇軍騎兵之精銳他也是見識到了,其他部屬想必也差不了太多,便萌生了退意。
“曹將軍與本官想到一處去了,估計明日就能將物資全部運出城去,後日一早,咱們天不亮就出發。”趙光義點頭,本來該是等傷好一些再撤,但是這天意難測,萬一降下大雪,便後悔莫及。
“府尹大人所言極是,本將這就吩咐下去。”曹彬點點頭,這大軍開拔,千頭萬緒,總要提前準備起來。
“哦,對了,安排些人手,在姑溪河靠近長江的一段,多下些明暗樁,注意避開對方的哨卡。”趙光義本來沒想這麼早走,既然時間提前了,該做的布置還是得做起來。
“府尹大人,是防著那位?”曹彬心中一驚,他還以為那位是跟他們一條船的。
“當然,人心隔肚皮,大家彼此利用罷了。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大宋,將軍覺得,他會全心全意為了大宋?”趙光義本來就疑心極重,如何會信李季操。
“不會,府尹大人放心,末將這就去安排。”曹彬點點頭,他很佩服趙光義,居然在這般形勢下敢貿然進入江南。
兩日後,天還未亮,江寧城城門大開,一隊隊精銳的大宋禁軍,舉著火把,背負包裹朝著城外開拔。
原本住在聞香閣的趙光義跟曹彬,這會已經各自在馬車上,往采石磯而去。
趙光義趴在馬車的軟榻上,又過了兩天,傷口已經結痂,不那麼疼了,再加上四輪馬車良好的穩定性,倒不至於太受罪。
可一想到這四輪馬車也是出於孫宇之手,趙光義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更難受的是,餘慶閣的生意還要繼續跟對方合作下去。
一年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眼下就算是他,也不敢停了這門生意,否則趙匡胤第一個要找他算賬。
李從善立於宮牆之上,看著不斷朝著定淮門彙聚的宋軍,心中長出一口氣。
“譚愛卿,速速派人出城,前往江北大營,調精銳入城駐守。另外,各城門先安排些人手駐防,諸位愛卿,家裏的家丁護院,都要動員起來。對了,再去動員各坊,征調青壯先行維持城內秩序......”眼下江寧城中出現了巨大的防禦漏洞,很容易生亂子。
江北大營的士兵雖不足以製約水師,卻能夠抵禦一二,堅持到鎮海節度使鄭彥華的到來。
“陛下,這錢糧從何而出?”嚴續輕撚胡須,這江寧倉庫空的能餓死老鼠,就連皇宮裏麵也隻給他們留了半月之糧,皇帝不差餓兵,一旦缺糧,這鬧起亂子來,還不如不來。
“江北大營應該還有不少的糧食,著其自帶糧草,後麵再補上。至於銀錢,眼下實在沒法子。”李從善頭痛不已,這人還不知道在哪,他就得考慮錢糧的事情,這江寧城被收刮得幹幹淨淨,別說供養大軍了,再不想辦法,今年冬天,肯定要餓死不少人的。
“江北大營的糧草,每月一供,眼下軍中該有十三日的糧草。”賈彬掐指一算,應該差不多。
江北大營的糧草物資供應,都要從兵部走手續,賈彬自然是知道的。
平日裏江北大營十數萬大軍,若是一次性供應太多糧草,萬一生變,連半分掣肘都沒有。
“那這十三日過後,糧草跟軍餉從何而出?”李從善以手扶額,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是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別說攻伐孫宇了,恐怕自保都難。
“銀錢、布匹這塊,各地府庫都尚有一些積蓄,至於糧草,隻能從饒州、江州一帶的官倉裏調撥。速度必須快,慢的話,隨時可能鬧出禍端來。”嚴續也急著出謀劃策,眼下這個朝堂本就巍巍顫顫,一旦引起大規模的民變,必然民心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