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愛(2 / 2)

我的腦袋哄地一聲幾欲爆炸,隻覺眼前金星亂冒,頭重腳輕。我的呼吸明顯急促短促起來,臉色一定蒼白得嚇人,似乎搖搖欲墜。蘇邵景摟緊我:“伊諾,伊諾,你沒事吧?你沒事吧?”我靈機一動,迅疾有氣無力地說:“邵景,我,我頭暈,好難受。”蘇邵景緊張地摸摸我額頭,一層冷汗讓他信以為真:“走,我帶你去醫院!”然後扶住我,吩咐服務員買單以後將所有物品送到我的小窩,疾步就出了商場,載著我風馳電掣而去。

這世上事情就是那麼奇怪,那麼巧合。你越是害怕和掩飾什麼,事情就會欲蓋彌彰,越來越糟。俗語說: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原本以為隻要蘇邵景帶我離開就行,隨便就跟他去了醫院。當醫生為我仔細檢查完畢,皺眉說我完全沒事時,蘇邵景還一臉困惑,以為醫生弄錯了,直到我把他連拉帶拽地推出來,他還有些悶悶不樂。

我故意揮舞手臂,做個鬼臉:“剛才也許隻是個意外,現在我確實沒事了嘛。你看我,歡蹦亂跳的,多健康!”我邊退邊說,完全沒想到會撞上別人。確切地說,完全沒想到撞上的那個人,竟然會是鬱寒。

所以當蘇邵景跟我背後的鬱寒打招呼時,我還嬉皮笑臉地說:“邵景,是不是又看上某個美女了?總是這麼花心哈!”蘇邵景笑了,不理會我的調侃,卻伸手過去握住我身後那人,極其關切溫和的語調,滿滿的溫柔:“鬱寒,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告訴我怎麼回事?”

一聲鬱寒猶如晴天霹靂,震得我人仰馬翻。冤家路窄,來醫院居然都能碰上她,還真是暈了。怎麼辦?怎麼辦?我一迭連聲地問自己。可還不等慌亂之中的我做出任何反應,蘇邵景這個可惡的笨蛋,居然開始介紹我給鬱寒聽:“鬱寒,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伊諾,一個可愛又精靈古怪的丫頭,跟我家蘇瑾尤其相似。去年蘇瑾去了美國,所以我還真是特別喜歡她,簡直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了!”說畢,拉著我轉身麵向鬱寒,欣喜地說:“伊諾,叫阿姨!”

我所有的思路都被那一句“……蘇瑾”打斷。所有的傷痛和屈辱,所有的糾結和陰鬱,所有的淒惶和莫名地驚懼都被那一個名字喚醒。蘇瑾,蘇瑾,蘇邵景居然就是蘇瑾的爸爸!“林伊諾,你後媽鬱寒是個狐狸精,居然勾搭上我爸爸……笑死,笑死,笑死……”我仿佛看見蘇瑾一張一合,滿臉不屑和憤恨,然後是冷笑,恥笑。笑聲不斷延展,擴升……整個天地,仿佛都隻剩下蘇瑾一張一合的嘴,隻剩下那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嘲弄和譏諷的笑聲。然後,伴隨著砰地一聲,從高高的樓頂墜落。於是,四散流溢的鮮血和猙獰的嘴臉一起凝固在了我兒時的記憶裏。

爸爸臨死時絕望決絕死魚般凸出又流著黑血的眼,那些討債人惡毒迅猛的謾罵和攻擊,蘇瑾嘲諷冷漠又高傲不屑的表情,鬱寒被濃妝塗抹得妖豔無比又神秘無比的神情,迅速交彙成一幅模糊不清的畫麵,陰沉著、滯重著覆蓋了我有限的思維空間。

這樣的笑聲,這樣的表情,這樣的驚恐,跟隨了我五年,並像藤蔓一樣不斷滋長蔓延,絲絲縷縷纏住我的思想和靈魂,以至於每一次夢裏都會被驚嚇得慌不擇路,冷汗涔涔。有時候我寧願像老爸一樣,以墜落的姿態終結這所有的一切。隻是為什麼我沒有去死?即便曆經那麼多坎坷屈辱欺淩悲情也還活著?是否,還有些許眷念?還有些許希冀?

我知道此刻我臉上的表情和身體所流露出的訊息一定嚇壞了蘇邵景,否則他怎麼可能驚愕著說不出話來。看著鬱寒憂傷而淒涼的深瞳,看著這個跟我相處了十年之久的女人,一樣那麼漂亮,那麼精致,比我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而且她不說話,就那樣看著我,仿佛要看到我心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