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笑了,大笑特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得我的五髒六肺都快要碎裂了。鬱寒伸手,試圖想握住我。我拚命甩開,狂叫:“別碰我!你這個賤女人!居然跟我搶男人!”鬱寒的臉一下子變得很難看,有晶瑩的水汽在她漂亮的大眼睛裏浮現。她低低地說:“伊諾,伊諾,別這樣,別這樣好嗎?”我嘶聲道:“滾,你們都給我滾!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
蘇邵景扶住我雙肩,輕輕搖晃試圖把我喚醒:“伊諾,你怎麼了?伊諾,你告訴我到底怎麼了?”語氣急促而擔憂。我不理他,繼續我歇斯底裏的狂笑。幾個護士和醫生趕過來嗬斥:“幹什麼幹什麼?這裏是醫院,要安靜,安靜,懂不懂?”是的,安靜。怎樣才能安靜?我突然噤聲,突然轉身,以迅捷無比的姿勢向樓下衝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以至於那個醫生都被我撞開。
我聽見鬱寒尖叫一聲:“伊諾,你要幹什麼?快回來!”哼,我冷笑。既然從那個家走出,我就再也沒想過回去。我怎麼可能還會跟她在一起?雖然我偶爾會想她。這個女人,像蘇瑾所說的那樣,先是趕走了我媽媽,然後克死了我爸爸,然後帶給我無窮無盡的屈辱和嘲弄。現在,我所愛的男人,居然是她早就認識早就勾搭上了的。“你後媽鬱寒是個狐狸精……狐狸精!”蘇瑾一遍遍地說。
蘇邵景跟住我跑,大叫:“伊諾,你別跑,有什麼事情你跟我說好不好?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相信我!”哼,相信你?這個時候相信你才怪!相信你一直都跟鬱寒沒有關係,相信你不是蘇瑾的父親,相信你是我的男人?不,我根本就不想再要他了!就是因為這個男人跟鬱寒有了不清不楚的交往,以至於蘇瑾會當著所有人的麵來羞辱譏笑我,我怎麼可能還會相信他,喜歡他?
我跑得飛快,鬱寒跟在後麵也追過來。我站在馬路邊,車很多,我無法過去。街道上那麼多人來車往,多麼繁華,多麼熱鬧,多麼精彩,多麼美好!太陽很大,陽光很好。可這一切都與我無關,包括後麵追來的兩個人。深深的悲哀和無盡的茫然襲來,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又該飄向哪一方。
蘇邵景和鬱寒已經站在我身後,大汗淋漓,喘呼呼地喚我:“伊諾,伊諾,你別動,危險!”我忽地轉身麵向他們,厲聲道:“別靠近我,不然我撞上去!”他們立時頓住,不敢再上前一步。鬱寒拚命流淚,拚命叫我:“伊諾,伊諾,都是我不好,你跟我回去,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釋,好嗎?”“我不聽,我不聽!”我捂住耳朵狂叫,並慢慢後退。我看見他們倆臉色突變,非常得意,加快了後退的腳步。
突然,鬱寒像一頭迅猛的獵豹飛身朝我撲來,我躲閃不及,被她一下子掀開。隻聽得噶地一聲,隻聽得蘇邵景悲憤地尖叫:“鬱寒!”隻聽得後麵一連串地刹車聲。世界突然安靜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我回頭,回頭,回頭。鬱寒呢?鬱寒呢?鬱寒呢?我的心突然恐慌起來。
一襲黑裙的鬱寒剛才還飛身一躍,那麼輕盈,那麼靈巧,柔軟嬌俏得不盈一握,仿佛一隻撲火的飛螢,又像一隻惑世的蝴蝶,以翩飛的姿態和絕美的舞影完成了在這個世間最後的涅槃和輪回。此刻,她安靜地躺在地上,臉白得近乎透明。眉毛鼻子嘴唇依然是淡到極致的美。雖然她畫上很濃的一筆妝容,但我知道,她是那種清純靜美又冷豔高貴的美,這份美,絕無僅有,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
血,血,血!殷紅的血色不斷地流淌蔓延開來,刺目驚心卻又淒豔無比。像極了路邊那一樹樹盛開的木棉花,開出最流麗最絢爛的顏色。冷風一吹,便撲簌簌墜落,決不因季節的挽留和人們的歎息而停留半分。我的視線模糊起來,仿佛回到多年前她剛來我家的時候。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在心裏暗暗妒忌,暗想上天真是不公平,怎麼會讓鬱寒生得如此驚心動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