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坦誠(3 / 3)

“碰”的一聲,紀曉嵐狠狠捶了把木桶,怒道:“荒唐!我大清朝難道便沒有王法了嗎!這、這真乃曠古之謬論!貪汙受賄的居然還講起了大道理?大小官員盡數侵吞賑災糧款,權當皇威之下是個空殼子嗎?”他氣的雙眼通紅,念及那些無辜受災又更遭了“*”的百姓。

紀曉嵐隻覺胸間激蕩,盛怒難平獻給台北的情書。當下連澡也不泡了,擦淨身子便出了屋。和珅歎了口氣,也跟著起身穿衣。

就知道紀曉嵐是這麼個性子,誠然,和珅並不覺得此番言談算作“謬論”,細細想去,難道當中確實沒有一絲道理嗎?古人入仕,食君俸,為君分憂。到頭來,清官卻如鳳毛麟角,貪官仍如黃河之沙。和珅了解貪官之道,是因著他自個兒便是不折不扣的貪官,唯一不同之處,許是他有了重來一世的機會。重來一次便不再貪得無厭嗎?隻是誌不在此罷了。縱使家財萬貫、權傾朝野,他和珅到頭來仍舊死於縲絏。

苟活這一世,僅僅是為了給他自個兒一個不同的結局。

……

紀曉嵐仰著臉坐在院中,頭發還未幹透,也不綁束,衣衫背後濕了大片。和珅跟隨而來,他還未來的及沐發,相較之下倒是幹爽許多。

坐在紀曉嵐旁邊,和珅說道:“院裏風大,先生莫要待久了,早些回去吧。”紀曉嵐隻目不轉睛的瞧著夜空,他素來能言善辯,像此刻安靜沉默的時候卻是極少的。和珅歎氣道:“你受不了我方才所說之言,我絲毫不感意外,先生氣節高尚,若是了解那般人心內想法,也就不是先生你了。是以,莫感為難,接下來之事交於我便好。”

紀曉嵐眉頭皺了下,扭臉問道:“交於你?”見和珅點點頭,紀曉嵐麵上竟又顯怒色:“交於你便能解決了嗎?天下之大,貪汙賑災糧款一事不過冰山一角,即便江浙貪腐黑案告結,那其餘貪官汙吏又該由誰懲治?你說的不錯,你我二人當真無能為力,無法與之抗衡!”

和珅說道:“誠然,我和珅縱使再大的本事也無法除惡務盡,但是先生,我們此時可為之事,便是徹查眼前的這樁案子,日後若又生黑腐,盡管再查便是。可像你目前的這般態度,恐怕是連眼下受苦受難的百姓們都無法救出。你難道就甘願由著那些個小人得勢嗎?好,即便你無謂朝政,一心期盼天下太平,可那終究是一己之臆想,沒有實權高位,對那些無法之徒,你又如何懲治的動、鏟除的盡?”

聽後半響,紀曉嵐像是下了甚麼決心。他扳直身子麵朝和珅,開口問道:“我能否信你?”和珅本來順勢應下便能安撫到他,但一對上紀曉嵐的眉眼,那裏頭深藏著的清澈純良,一時竟教和珅不忍欺他。

紀曉嵐瞧他不言不語,開口說道:“若你不肯說,便來聽聽我想說的話罷……”

“珅早年好學,唯其為官後日漸貪婪,後手握權柄,挾百官於朝廷。其人雖風流俊秀,才華滿腹,卻招權納賄、誅求無厭,吾惜其才卻致誤入歧途,時扼腕歎息。”紀曉嵐說的平靜,卻見和珅全身抖如篩糠,眼中大愕之色表露無遺。

他繼續道:“其子豐紳殷德,機敏善察,吾甚賞識,怎料終年教小人構陷,死於非命。吾痛心疾首尤甚,故去吊唁,以安逝者……嘉慶十五年五月,紀昀書。”

死於非命——

和珅眼眶紅透,麵上卻是看不出甚麼表情了。

紀曉嵐說道:“乾隆二十四年,我在家中醒來,卻覺的昨夜莫名的許了個大夢。夢裏自個兒入朝為官,平步青雲,官至協辦大學士、加太子太保。我那時尚幼,權當是個美夢一笑付之。”他邊說邊瞧著和珅臉色:“然而,當夜臨睡前,我卻在自個兒身上尋見了一紙書信,那信上所寫,便與我方才所述相同。二十餘載過去,終是能向你吐露真相。”

他眸光定定:“如今坦誠以待,便是因著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