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就奇怪了,麵前之人明明說的就應是假話,可他卻覺得是真的。
甚至,還能找到不少佐證。比如這一身汙髒,再比如這人偷溜進碎府時那難看的狗吃屎造型——真是難看到了極點,如今想起還覺辣眼。
“誰失憶會單單忘了術法?你連你救人經過都能描述清楚,還能把看家立命的本事忘了?”琰圭說得自己都輕聲笑了起來,聽聽,這可真是笑話。
刑月有苦難言,那看家立命的本事不是她的啊!她哭喪著臉:“我也不想的嘛。”
她忍不住流出了滾燙的淚水,難不成今天她就要交代在這裏了?那麟符怎麼辦?能托付給麵前之人嗎?
罷了罷了,這人還是太凶了,容易給小孩子留下不好的影響,她要活下去!她不能對不起嗷嗷待哺的麟符。
眼看著那男子眼神越來越危險,刑月鼓足勇氣為開始為自己辯駁:“你不能殺我。”
“為何不能?”許是覺得勝券在握,又或許是漫漫長夜時間充足,琰圭還就停在了原地,甚至還掏出了一張躺椅,舒適至極地躺了下去。
明明是張普通無比的爺爺最愛藤椅,卻因為躺在上麵的人而顯出了貴妃榻般的典雅妖嬈。
刑月咽了口口水,這看著可真舒服。
“這仙界可有律法存在?”
“還不曾有。”這詞倒是有些新鮮,琰圭略作思索便明白了這二字含義,凡間帝王倒是會製定一些,而仙界最多有些模糊的宗門條例而已。
用來做斷案依據遠遠不夠,可他們真的需要嗎?他能看穿所有謊言,還需要條文來規定如何處理?
刑月噎了一下:“那天庭至少有司職審判的仙獄存在,人間也有官府,既如此便不應妄動私刑。”
“你,殺了碎心無。”
刑月打斷了琰圭:“剛才那隻是第一點,現在是第二點,我乃仙獄掌事,誅殺殺人犯是事急從權並非妄動私刑。”她想從儲物戒中調出自己的腰牌,可卻驚恐的發現,她打不開這東西。
她趕緊呼叫阿統:“快再告訴我一遍怎麼運用靈力!”
阿統翻著自己抽象的白眼指指點點,時不時尖叫一聲:“不要往那條經脈裏去!你不想活了嗎!”
今天對阿統而言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刑月這棵小白菜也太難養了。
刑月從丹田出牽引出一絲靈力,引著靈力順著經脈經過內腑、上臂……花了整整一刻鍾才到達手指,然後哢嚓一聲,戒指碎了。
被靈力撐爆了。
須彌戒破碎,其中藏物散落一地。說是一地,也不過是星星點點一小片,凸顯的就是一個大寫的窮字。
刑月隨便扒拉了兩下就從中找到了自己的腰牌,她將腰牌舉高高:“你看,這就是我的赴任憑證。”
腰牌上,端端正正的寫著兩個字“仙獄”,翻過麵來則是“掌事”二字。
琰圭半臥在躺椅上,略微挑了挑眉:“仿得還挺像。”
刑月不滿地說道:“我這是真的!不是仿品!你可以侮辱我的能力但是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可不是那種用仿品招搖撞騙的人。”
仿冒仙獄掌事那可是要構成招搖撞騙罪的。雖然元清大陸現在還沒有成文律法,但沒關係,早晚會有的。
刑月繼續說道:“還有第三點,就算你不承認我的身份,也要承認,我的行為是正當防衛,碎心無在殺人,特殊正當防衛無論結果均不構成防衛過當。”
她明明就是英勇救人的好群眾。
琰圭坐直了身體,單手支著下巴打量著麵前坐姿乖巧嘴巴卻厲害的人。正當防衛、防衛過當,又是兩個新鮮詞,這人嘴裏新鮮詞倒是挺多。
隻是,他還是不大信:“正當?又要怎麼證明?我也可以說我此刻處決你乃是正當之舉。”
最好的證明方式自然是讓受害者麟符來作證,可刑月卻說不出此話。
就像此人根本不相信她一樣,她又如何確認麵前之人乃是一良善之輩,不會對麟符起歹意?
刑月艱難辯解道:“疑罪從無。”
又是個新詞。
這麼個會說話的人,留著逗趣也不是不行。
——
夜色掩映下,無人看到有個瘦小的少年在西市碎府門口停住了腳步。
他背著小巧的黑布包裹,臉上塗著黑灰,穿得也是一身破舊衣衫,像極了逃難的流民。
可即使著破布,抹花臉,還是讓人忍不住側目,從那身量裏便透著吸引人的魔力。
還好,這街上空無一人。
麟符凝眸望去,碎府大門正中還是維持著碎裂的模樣,黝黑的洞口像是吃人的怪獸正等著下一個入住的食糧。
嘭的一聲,不知是哪個倒黴食糧又陷了進去。
麟符滿不在乎地扭頭便走,他人死活,與他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