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兄按其口述全部記錄下來,與自己過往所學稍加印證便驚訝不已,原來其中記載戰陣兵法初看似乎平淡無奇,但稍加思索後便覺變化多端,精妙絕倫。那老者雖然並無明示,但元敬兄推斷,此段話當是劉伯溫窮畢生所學凝結而成的曠世奇書《百戰奇謀》。
據元敬兄信中所述,他對此內容加以參詳,大有裨益,很多勝仗之兵法都或多或少得益於此,不過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段話的很多地方似乎言之不詳,更有幾處關鍵之所在竟似戛然而止。他斟酌多時,推斷那老者背誦給自己的應該是半本《百戰奇謀》,而非全本,至於為何如此卻不得而知了,不過按常理推斷那老者不是故意而為,最大可能是劉伯溫為防這本曠世奇書落入奸邪之人手中,故意有此安排。
元敬兄體會到此層含義時,便也倍加小心保密,思來想去決定在自己所著《紀效新書》上做文章,刊行於天下的通本皆為十四卷本,這秘本即十五卷本《紀效新書》世間僅此一本。”
舒承宗喝了口茶繼續道:“這便是這秘本的來曆。兩位兄長可還記得舒聚源酒坊來的那個川貴悍匪姚梟倫?那日剛開始時我以為是尋常土匪為打家劫舍而來,並未在意,當聽他親口說出隻為了找尋這秘本而來,舒某才意識到此事確已泄露。舒某身家性命可以不要,但若此秘本自承宗處落入匪患手中,舒某就是大明朝的罪人,是華夏民族的罪人,實在是萬死難辭其咎!
幸而兩位兄長及時趕到,秘本才得以保全。話已至此,兄弟不敢再欺瞞兩位兄長,開始時我也曾懷疑兩位也是冒名來騙取秘本的。”
青藤笑問:“那何時不再懷疑我哥倆是騙子的呢?”
舒承宗正色道:“實不相瞞,我確認兩位兄長確是天下聞名的徐渭和能讓倭寇為之膽破的俞大猷將軍副將俞二後,便不再懷疑。”
青藤、俞二相視一笑,舒承宗繼續說道:“那日姚梟倫被嚇退之後托之前同僚詳細調查過,不出舒某所料,這個姚梟倫不僅是川貴一帶的悍匪,罹禍百姓多年,並和播州土司楊應龍關係甚密,近年來據說更與倭國羽柴秀吉的一個手下混在一起,這個羽柴秀吉最近又改名豐臣秀吉,也不知是否屬實。
據傳言,這個倭國的豐臣秀吉也算當世的一代梟雄,賤民出身,憑借一己之力平定倭國內戰,統一了倭國島內各路軍閥,算有雄才大略。且自擔任倭國關白以來,嚴厲打擊海上倭寇,足見其狼子野心,所謀者大啊!
而那個播州土司楊應龍最近幾年更是,反複無常,不臣之心昭然。這個姚梟倫與這些人混在一起,卻打起了這秘本的主意,實在讓我不得不倍加小心。不過好在他似乎是懼怕了兩位兄長的威名,這幾年也沒再出現,這讓我稍稍心安。直至前日,劉綎賢侄忽然到來,說起馮國泰府上之事,我便疑心是否與此有關聯,方才窖生回來對昨晚發生之事詳加描述後,前後林林總總,我似乎有了一些推斷,卻也正因這些推斷,我才感到眼前局勢實在凶險萬分,舒某自忖能力尚淺無法駕馭眼前局勢,因此才想請兩位兄長速速離去,請兩位兄長不要怪罪。”
聽了舒承宗詳細說明了秘本的來龍去脈,青藤、俞二麵露憤憤之色,青藤恨恨地說道:“倭寇!又是倭寇!倭寇一日不除,我大明便無一寧日!舒老弟,為兄不怕你老弟笑話,縱觀我這一生,狂浪不羈、放浪形骸,虛度光陰,負父母養育之恩,違師友規訓之德,自以為才名播於天下,什麼詩畫文才,徒留虛名於塵世,現在回首看看都是狗屁!”
舒承宗自結識青藤以來,青藤一直是文質彬彬一副教書先生的模樣,今日忽然口出市井髒話,舒承宗不禁覺得好笑,又聽青藤聲音有些哽咽,情知青藤追憶往事而至心緒難平。
隻聽青藤繼續說道:“如果說我此生尚有一件事做對了,能夠無愧於心,便是和汝貞、元敬一起謀劃抗倭,平定東南!”
青藤說到此處忽然一掃頹廢之神情,傲然道:“我兄弟二人風燭殘年,隻想為我大明再培養幾個將才,因此才不遠萬裏,先到遼東,後至西南。幸得如鬆、窖生兩子足慰我懷。本也想過退隱山林,卻不想竟遇到這種棋局,說不得了,咱老哥仨便與他鬥上一鬥。”
舒承宗慨然道:“既然兩位兄長如此說,舒某再無他話。隻是有一處我還是參詳不透,請藤兄點撥。”
青藤微微點頭。
舒承宗繼續說道:“就是昨晚之事,據窖生所描述,這姚梟倫和那個女賊雪瓷又摻和進來。司禮監除了通知成都總兵府外竟然又派了品級不低的錦衣衛來,這究竟是為何呢?”
青藤道:“其中內情不得而知,但是為兄也給你們兩位講一段往事,或許能解開你的疑惑!”
舒承宗一聽趕緊道:“哦?青藤先生快請詳細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