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寬木著一張臉, 任由母親和嬸子對自己的小姑姑咒罵不休。
縱然他知道,小姑姑是真的在天有靈,並且那個靈如今就站在自己麵前, 卻沒有半點兒製止母親的意思。
王四娘固然是滿心愧疚, 可是她活著的時候, 並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曲折,死了之後也不應該在與這一世的親人有過多的牽扯。
她好不容易熬過了這一世的劫數, 並不想因為過多的紅塵因果再來一次。
王寬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在王四娘的祈求下,最終還是心軟,沒有像她的存在告訴母親和嬸子。
他別過臉去朝王四娘擺了擺手, 示意她可以走了。
不管他心裏生出了再多的怨恨,這恨的前提是因為有愛。
正因為曾經,他對這個小自己好幾歲的姑姑充滿了憐愛, 在得知一切仿佛一場騙局之後, 才會如此的憤憤難平。
王四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目光又從兩個嫂子臉上劃過,最終落在了哭聲一片的北屋。
七彩祥雲騰空而起,她還是走了, 背影十分絕然,生怕自己回一下頭,就再也沒有離開的勇氣。
目送那片七彩的祥雲消失在天際, 王寬一口氣上不來,整個人癱軟在地。
“寬哥兒,你這是怎麼了?”你是慌忙上前,想要將兒子扶起來,卻又怕一不小心傷了他那裏。
正慌亂無措之間, 她一轉頭就看見了站在一旁的和尚與道士。
李氏眼睛一亮,急忙向他兒人求救,“大師,道長,兩位法力高強,快來看看,我的寬哥兒是不是被攝了魂?”
她嚴重懷疑,自家小姑子因為是早夭的,怨氣太重,弟妹方才綁的那條紅布根本就鎮不住。
三嬸也懊惱道:“真是死了還不讓人安生!依我看,也不要在家裏停靈了。我這就去跟爹娘商量一下,現在就讓當家的去買了棺材,裝殮了直接埋到村口野地裏去。”
這時候的風俗,未成婚的男女夭折之後,是不能埋進祖墳的,隻能在荒郊野外找一片墳地收斂屍骨。
雖然王四娘已經被許給了陳家,兩家也已經完成了結陰親的儀式。可是王家人明知陳家不懷好意,哪裏願意把好好的女兒,送到他們家的墳地裏?
他們寧願將女兒埋在荒郊野外,也不想女兒死後還不得安寧。
“娘,嬸子,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王寬扯著嘴角笑了笑,臉上卻殊無笑意,“孩兒隻是站得久了,有些腿軟。娘,勞煩您扶我一把。”
“誒,好,娘扶你起來。”李氏急忙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王寬,“寬哥兒慢點,小心起得猛了頭暈。”
剛剛經曆了一場不能言說的憤慨,驟然感受到來自母親那近乎小心翼翼的疼愛,王寬鼻頭一酸眼眶一熱,差一點兒就落下淚來。
他吸了吸鼻子,笑容裏終於去了三分的勉強,“我沒事。娘,你放心。”
但李氏卻不放心,“怎麼會沒事呢?你回屋歇著去。本來你姑姑就是個沒出閣的姑娘,你又是小輩。她的事,你不必跟著摻合。”
其實,李氏是怕那死去的小姑子猶不死心,會趁機帶走自己的兒子。
王寬正要說些什麼,上官道長突然道:“王居士既然令堂擔心你,你就回自己的屋子裏好好歇著。其餘的事情,你盡管放心。”
這句話他說得鄭重其事,臉上都是真誠之意。
李氏誤以為,他的意思是會鎮壓小姑子的魂魄,不禁喜形於色,連連對他道謝。
在場三人情知她誤會了,卻沒有一個人有解釋的意思。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永遠比實話實說更能給人慰藉。
王寬迅速與他對視了一眼,重重點了點頭,“一切就都拜托兩位大師了。”
立時執意要親自把王冠送回去,慧園大師則是慈眉善目地詢問三嬸,“下葬之時,可否允許貧僧與大戰一同前去?”
陳家既然與城隍勾結,要奪取王家的氣運,就一定不會允許作為媒介的王四娘,隨意葬在荒郊野外。而是會想盡辦法,將王四娘的屍體奪回去,埋進陳家的祖墳。
能有兩位大師跟著超度,這當然是好事。三嬸子根本就沒有請示家裏的老人,直接就拍板答應了。
“那感情好,民婦在這裏多謝兩位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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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老爺子和老太太雖然疼愛小女兒,但也疼愛大孫子王寬。
而且,死去的人哪有活著的人重要呢?
所以,在聽到大兒媳和三兒媳口徑一致,說大孫子差點被女兒的魂魄帶走之後,老太太當機立斷,明天一早便要將女兒下葬。
“老大,你現在就去看墳地;老二老三你們兩個去買發送用的東西,把那套拉回來衝喜的槐木板打成棺材;
老大家的,你去街坊四鄰請幾個青壯,明天幫你妹妹抬棺材;老二老三家的,你們兩個該去割豬肉的割豬肉,該殺雞的就殺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