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康熙, 還是有一腔雄心壯誌的。

在意識到這件事有利可圖,而且風險極小之後,他立即就召集了宗室諸王, 秘密商議此事。

在太子極具煽動性的遊說之下,宗室諸王的麵前, 展現出了一片宏偉的藍圖,讓他們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不是他們不疼愛女兒,樂意把女兒嫁到蒙古去受苦。而是以清朝如今的國策, 宗氏郡主嫁蒙古,幾乎是必定的命運,隻有極少數人能避開。

誰又能保證, 自己的女兒會成為那少數裏的幸運兒?

既然不能保證,何不提前做準備, 讓女兒嫁入蒙古之後也能活得肆意?

等胤禛收到消息的時候, 他們已走到了福州閩侯縣。

當然了, 這封信還是以哥哥的名義送過來的。

太子還在信裏告誡胤禛, 日後再送信,不必大信封套小信封, 一來容易引起八阿哥的不滿, 二來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到。

“這裏寫的什麼?你嘴角都快裂到耳朵後麵去了。”他看一封信, 都能把臉看成一朵花, 明若不免好奇。

胤禛把關於宗室公主的那一張, 抽出來遞給她,“你自己看, 我也說不清楚。”

明若看完之後,心情十分複雜。

一是因為他沒想到,胤禛真的敢把這件事推到康熙麵前;二是沒有料到, 胤禛和太子之間,竟然這樣的掏心掏肺,雙方近乎是毫無保留。

“怎麼,你不高興?”胤禛睨了她一眼。

“不,我很高興。”明若神色複雜帶著向往地說,“我是真的很想看看你,原本生活的時代,究竟是怎樣一個世界?竟能養出你這樣的人物。”

他不但想法驚世駭俗,而且還不止有想法。他一直在盡可能地貼合環境,將自己的想法最大限度地推行開來。

被她這樣直白地讚美,胤禛難得的不好意思,急忙誇了回去,“別光說我呀,你也不差呀。像火耗歸公,攤丁入畝這樣的政策,如果換一個人,還真不一定有你的膽量和決心。

而且,你還做成了。這個策略,不但在你之後的大清一直在用,甚至還延續到了我們新中國建國之後。”

建國之後收農業稅,就是簡單的隻收一樣。

在後世人看來非常稀鬆平常,但若是拿到康熙朝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時間是最公平的量器,不管史書工筆如何評價一個皇帝,他所推行的好策略,都會延續在曆史的洪流裏,向世人證明他的高瞻遠矚。

比如秦朝的郡縣製,又比如雍正皇帝推行的攤丁入畝,火耗歸公。

縱然後世沿用之時,會因地製宜,因時製宜。但最核心的東西,總是不變的。

明若從前被他打擊得多了,如今他猛然放開了誇,還句句都誇到她最得意的點上,頓時就讓明若星花怒放,一張臉很快就變成了胤禛同款,笑得跟朵花似的。

“唉,這就對了。你長得這麼好看,還是多笑笑的好。”胤禛提起茶壺替他續了杯,似不經意般調侃了一句。

明若心頭歡喜,卻又不願太過情緒外漏,強製按耐住。隻有從她那通紅的耳根,和不住摩挲茶杯的手指,才能看出些許些心緒。

“咳。”她咳嗽了一聲,轉移了話題,“這麼大的功勞,你真的就甘心讓給太子了?”

胤禛現在意地笑了笑,“什麼功勞不功勞的,我的功勞就算大破了天去,皇上還能把皇位讓給我不成?”

他功勞已經夠多了,小小年紀便被封了貝勒,委實不必再於朝堂上冒頭。

他隻是可憐那些史書上寥寥數筆,卻個個都英年早逝的公主而已。

胤禛歎道:“生而為女,本就不易。我能為她們做的不多,能讓她們多一條路,多一個選擇,也不枉我穿越這一遭了。”

但凡多出一兩個海蚌公主那樣的,也不枉他與太子、八阿哥苦心籌謀一場。

一片赤誠之心,令明若聳然動容。

明若悄悄握住他攤在桌安上的手,柔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世人大多是自掃門前雪,你能這樣不計回報的為公主們考慮,已經很好很好了。”

在沒有他的前世裏,縱然雍正皇帝也心疼自己的女兒,卻從未想過這根本上改變什麼。而是把自己的女兒留到京城,將兄弟們的女兒封做公主,遠嫁蒙古。

隻要他自己的女兒不必遠嫁,他的兄弟們是不是同樣心疼自己的女兒,他也顧不得許多了。

胤禛輕笑著搖了搖頭,喃喃道:“我哪裏是不求回報?我隻是……”

他隻是在這個時代待的越久,就越懷念從前的世界,越想要改變現狀,想要將如今的世界,修改得與他熟悉懷念的環境越發貼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