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曾經的盧氏求而不得的,如今盧氏變成了秦川,她希望柳姑娘能夠順遂自己的心意,不要想著迎合別人。
哪怕這個人,是她的丈夫。
盧氏也是出生書香門第,父親同樣是自幼便教他讀書識禮。
因著家庭環境的原因,盧氏也是很喜歡讀書的。
確切的說,是曾經很喜歡讀書。
自從她知道,父親教她讀書、教她識字教她琴棋書畫並不是因為喜愛自己這個女兒,也並不是覺得女兒也可以和男孩一樣教養,而是為了好好培養她,以便將來能讓她高嫁之後,她對讀書的熱情一下子就散了。
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那是因為自己骨子裏就不是一個願意迎合別人的。
在這樣一個時代,身為女子,她有這樣的心性是一種不幸。
可他的人生終究不算太過不幸,因為上天給了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還把他從一個萬事不由自主的弱勢群體,直接變成了做決定的那一方。
對於這個變故,他一開始是興奮的,但在了解到柳姑娘的身世之後,這種興奮就打了個折扣。
因為他這種神奇的遭遇,隻能是萬裏挑一,甚至連萬裏挑一都沒有,是極少數極少數的偶然。
但是這個世界上,像曾經的盧氏、像柳姑娘一樣不幸的女子,還有千千萬萬。
她們不幸並不是因為她們比別人差,隻是因為她們的性別,在這個時代就注定了,她們隻能處於被別人掌控的位置。
秦川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但卻不知道怎樣才能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不過,他管不了別人,卻可以管住自己。
哪怕變成了一個男人,他也不會理所當然地以男人的身份,去壓迫別的女子。
別人家的事他插不上手,但柳姑娘現在是他的未婚妻,將來是他的妻子。
他覺得,讓柳姑娘能做他自己喜歡的事,是自己力所能及的。
既然如此,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柳姑娘能察覺得到,他說這話完全出自真心,頓時就十分感動。
感動之餘,她也告訴秦川,“我雖然喜歡讀書,但給表哥做荷包我也心甘情……”
說到這裏,她才猛然驚覺自己說了什麼話,當即就“啊”的一聲,滿臉羞澀地捂住了臉,略帶驚慌地說:“表哥,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也先回去吧。”
這情態,明顯是害羞了。
按照秦川以往的經驗,短時間內,表妹是不會和他說話了。
所以,他隻能先行告辭了。
隻不過,他嘴角的笑意不要太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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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後的日子,很平淡也很溫馨。
秦川和母親與未婚妻相處的十分融洽,黃九郎想明白了之後,也不再借著討論學問占據秦川的私人時間。
最先感覺到他的變化的,不是秦川,卻是心思敏銳的柳姑娘。
因為柳姑娘明顯感覺到,黃九郎對她那種若有若無的敵意消失了,反而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
這讓她不明所,以至於也覺得,表哥這個朋友可真是奇怪。
不過他們男女有別,雖然小戶人家的講究不多,但柳姑娘的性子比較矜持,也不太喜歡和不熟悉的人交流。
所以,兩人雖然處於同一屋簷下,卻很少有交集,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
但平靜的日子注定是要被人打破的。
就在秦川要忘掉蔡九英曾派人到桃花村調查他的事時,一條蔡家重金求醫的消息,像風一樣卷到了桃花村。
這個消息,是在一家三口外加黃九郎,一起吃飯的時候,秦母和柳姑娘閑聊時說出來的。
至於她們的消息來源,自然是村裏的女人湊在一起洗衣服做針線的時候,相互傳遞的。
柳姑娘雖然不愛做針線,但像她們這樣的小戶人家,嫁衣都是自己繡的。
眼見秦川就要出孝了,他們兩個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柳姑娘就懷著一腔羞澀之情,時常跟著秦母一起,到鄰裏家串門,找女工好的街坊請教針線。
秦母道:“蔡家那小少爺真是可憐!”
“是呀。”柳姑娘滿臉憐憫的附和道,“他小小一個人,怎麼會得了那樣的病症?”
聽見“蔡家小少爺”,秦川立刻就被戳中了關鍵詞,抬頭問道:“蔡家小少爺?哪個小少爺?他怎麼了?生什麼病了?”
秦母唏噓道:“據說是風寒,可若真是普通的風寒,又豈會一直看不好?
聽說,整個縣城最好的大夫,蔡家都請遍了,那小少爺的燒一直退不下去。那小少爺今年才五歲,他小小一個人兒,哪裏能一直發燒呢?燒得久了,怕不是把人都要燒傻了。”
“一直發燒?”秦川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急切地問,“縣城裏最好的大夫不是皇甫老先生嗎?他也請了嗎?怎麼,他也看不好?”
黃九郎眼皮子一跳,下意識扭頭看了秦川一眼。
看完之後他才反應過來,皇甫老先生在凡人這裏,還有一重十分保險的身份,那就是神醫。
“請了,都請了。”秦母雖然奇怪自己的兒子對於蔡家的事過於關注了些,但也沒有多想。
她帶著點有羨慕又惋惜的神色說:“蔡家是何等人家?說是家財萬貫也不為過。那小少爺可是他們家的長孫,據說還十分聰慧。
蔡老爺和蔡太太都對這個長孫愛若珍寶,不惜散盡家財也要醫治他。皇甫老先生是有名的神醫,他們家又怎麼會不請?”
“表哥,嚐嚐這個魚湯。”柳姑娘替他盛了一碗湯,勸慰道,“表哥別著急,蔡家豪富,就算皇甫老先生看不好,他們家也肯定會花重金,到別處請更好的大夫的。”
聽說連皇甫老先生都束手無策,秦川的心都要涼了。
他隻覺心亂如麻,無意識地端起湯碗喝了一口,連湯是熱是涼都沒有喝出來。
“誒,表哥小心點,這湯是剛出鍋的,燙。”柳姑娘心疼又擔憂地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