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無聲的沉默裏,胤禛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第一次真切地感覺到所謂王-霸之氣的壓迫。
不知過了多久,康熙淡淡出聲,“你猜的也有道理。”
胤禛下意識地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把自己憋了這麼久。
放鬆的一瞬間,新鮮的空氣從口鼻灌入呼吸道,讓他有種生疼的暢快。
康熙見狀,對他笑了笑,柔聲道:“好了,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回去好好修養吧,朕自有主意。”
胤禛知道,隻要康熙意識到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風寒不是普通的風寒,對後續的處理一定比他自己能想到的周全十倍,所以就很放心地應了一聲,笑道:“那汗阿瑪,兒臣就先回去了。”
目送他蹦蹦跳跳地離去,康熙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孩子,真是一會兒一樣樣子。”
一旁伺候的李德全小心翼翼地覷了他一眼,斟酌著陪笑道:“也是萬歲爺您教導的好,不但太子殿下友悌兄弟,就連四阿哥小小年紀的,也知道關心兄長。四阿哥自己受了驚嚇,修養中還不忘關心兄長。”
被他一提,康熙也記起來了,昨天太子憂心忡忡地對他說,因著若容說了白蓮教的事,胤禛受了驚嚇,精神有些不好。
康熙心頭一軟,吩咐道:“朕記得出來的時候帶了兩株高麗參,勻一株給小四,那個參性溫,小孩子也能用。”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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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到底是怎麼處理的,胤禛不知道,但隔了一天,就聽說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燒退了,隻需靜養幾日便可痊愈。
籠罩在整個禦駕上空的陰雲終於被陽光破開了一道口子,幾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原因無他,康熙的心情波動,就足以影響整個隊伍的所有人。
兩位阿哥病重難治的時候,康熙擔心兒子,整日裏都沒個笑臉,平時會輕輕放過的小錯誤都會得到重懲,從索額圖到禦前侍衛都戰戰兢兢的,生怕說錯了一句話,走錯了一步路。
如今兒子好了,雖然還沒有查出幕後真凶,康熙的臉上還是有了笑容,手段也恢複了從前的溫和。
胤禛很高興地和太子一起探望了大阿哥和三阿哥,因為有太子在,三阿哥縱然心裏再不喜歡四阿哥,也不敢露出分毫。
至於大阿哥,人家從來都沒有把胤禛這個小弟弟放在眼裏過。在他心裏,配做自己對手的隻有太子,自然不會去為難胤禛。
隻可惜,太子不這樣覺得,麵對他的挑恤總是縱容一笑,根本就不接茬,讓大阿哥好像是揮著重拳捶棉花一樣,憋屈得胸悶氣短。
“好了,我要休息了,太子爺和四弟先請吧。”說完,他扯著被子往頭上一蒙,完全不準備再搭理太子。
氣死了,氣死了,太子從前雖然討厭,但性子也算爽利,該怒就怒,該罵就罵,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陰險了?
太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擔憂地說:“既然大哥要休息了,孤帶四弟離去便是。隻是大哥可千萬不要把臉蒙得這麼嚴實。你的身體還虛弱,若是陽氣不足,於修養不利。”
說完,就拉著胤禛,施施然地走了。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呼”的一聲,是薄被猛然被人掀開的聲音。
“爺,爺,您息怒,息怒。”
這是大阿哥的替身貼身太監萬年的聲音,急切中帶著勸阻。
而太子已經領著胤禛跨過了門檻,一轉身就順著回廊走遠了。大阿哥憤怒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來,無非是罵太子陰險狡詐,不敢和他正麵剛之類的。
胤禛有些無奈,“二哥,你又何必總是逗大哥?”
太子從袖子摸出一把折扇,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刷”地展開,慢條斯理地搖著,唇角掛著一絲若有如無的笑意,意味不明地說:“不是你說的嗎,他那副明明看不慣我,卻又幹不掉我的樣子十分有趣。我仔細欣賞了一番,的確挺有趣的。”
胤禛無語。
——我隻是不想讓你一直和大阿哥針尖對麥芒,所以說來開解你的而已,你怎麼還實際操作起來了?
不過,太子和大阿哥之間,他自然是向著太子的。無語過後,他也隻是說了一句,“那你可悠著點,別把人惹急了。”
太子淡淡一笑,成竹在胸,“放心,狗急跳牆的道理,我比你懂。”
招貓逗狗嘛,自然是要冒一點風險的。而怎樣降低風險,就是他需要仔細斟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