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忠知道他不要自己的賞賜,肯定是因為柳三那裏給了他更大的好處,也就沒有強求,老神在在的坐在雅間裏喝茶。

“哎喲,我的冤家,你……怎麼是你?”

片刻後,柳三一頭紮了進來,看都沒看就嚷嚷了起來。待看清來的是鄧忠,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鄧忠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我家小主子上學去了,不得空。若不是他和你約好了,連我也不會來。”

“嘿嘿,嘿嘿,您別誤會,我隻是意外……意外而已。”柳三怕的是他身上帶著的雷電之力,如今卻不得不舔著臉上前給人倒茶,嘴裏還問,“對了,您喝酒嗎?”

鄧忠淡淡道:“喝酒誤事,早戒了。”

他之所以被貶下凡,就是因為辦差的時候酒沒醒,雷電誤殺了一個大善人。

那大善人功德無量,自然是再投好胎,他這裏卻是不能不罰。

“哦,好……您喝著……哦,我說的是喝茶。”柳三語無倫次地陪著笑,突然想起來還沒上菜,又趕緊讓夥計揀招牌菜上幾樣。

鄧忠也無意為難他,吃飽喝足之後,就拿出了那對一尺來高的美人聳肩瓶,“看見沒,正經的汝窯瓷,還是官用的。就這樣的極品,三品往下的官員家裏找不著幾件。”

對於官窯瓷器,柳三也就是在父親的寶庫裏見過。老爺子自己也寶貝得很,根本不給人多看一眼。

憑他這點微薄的眼力,自然看不出什麼極品、精品的。但眼前這對美人瓶,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舒適,看起來非常舒適,無論是構造還是花色,簡直處處和諧。

“我能摸摸嗎?”他忐忑又期待地問。

鄧忠淡淡道:“可以,但你小心點,瓷器脆。”

柳三控製住力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隻覺得胎質非常細膩,上麵的纏枝牡丹微微的凸起,來回摩挲間有一種說不出的手感,不驚豔但卻勾得人上癮。

“好東西,真是好東西,我這輩子頭一次見這麼好的東西。”

“那是自然。”鄧忠無不自傲地說,“這可是從皇帝他老丈人家裏弄來的。”

“啊,這……”柳三急忙開了天眼看了看,果然看見了一層薄薄的紫氣縈繞在美人瓶周身。

他倒吸了一口氣,歡喜得恨不得抽過去,“這……這麼好的東西,您真舍得換給我?”

鄧忠也不費話,直言道:“既然是好東西,自然得好東西來換,你能拿出什麼來?”

柳三立刻道:“我有火樹銀花兩對。”

說著,他右手上的一片魚鱗閃了四下,雅間裏就出現了四棵綴滿了各色金珠寶石的樹,每一棵都得有六尺來高,樹幹是黃金做的,樹枝則是不摻雜質的雪花銀。

滿屋的流光溢彩,差點沒把鄧忠的眼睛給閃瞎了。

別以為神仙就不愛錢,神仙想過好日子,也得有財力支撐呀。

但想到這是替別人換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很快就平複了下來,帶著點嫌棄地說:“就這?你覺得那小公子家裏缺這個?”

柳三嘴角的得意立刻就垮了。

——也是呀,能找到通行人間高層的門路的,家裏哪會缺這些?

鄧忠冷眼看了片刻,估摸著他再拿不出更好的東西了,這才勉為其難地說:“罷了,罷了,誰讓我家小爺樂意交你這個朋友呢?換了。”

“啊,多謝,多謝。”柳三迫不及待地把美人瓶收了起來,笑嘻嘻地坐到了鄧忠對麵,“您要是還想換點海外的奇物,今天是個很好的機會。”

“怎麼說?”鄧忠揮手就把兩對火樹銀花收了起來。

柳三道:“您來的時候應該看見了,這海市周遭的建築與環境都改了個大樣。”

“幻術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鄧忠頗為不屑。

也不怪他如此不屑一顧,世間萬法,雷電為尊。管你是什麼幻術,毒術、奇術,他隻一道雷下去,保管都得現原型、應因果、領業報。

柳三笑道:“糊弄外行的東西,您自然是看不上的。”

鄧忠問:“這是要糊弄誰呀?”

“當然是海外貴客了。”

那“貴客”二字,柳三咬得極重,也頗有幾分意味深長。

原來,東海之外還有一片陸地,那裏的人審美和中原及其周邊完全相反,而且是十足的以貌取人。

在中原人看來醜得慘絕人寰的,在那地界可以做宰相;三鼻獨目的,可以做個上大夫;跟張飛仿佛的,可以做中大夫;五官端正但身體殘缺的,可以做下大夫。

若是生得白白淨淨,身強體健的,那就隻能做個平民百姓;若是中原的美人到了那邊,那可了不得了,走在大街上可是要嚇死人的。

那邊的貴人還極惜命,既喜歡海市上的各色珍寶,還不願意自己來冒險,每年三四月裏,就會派遣底層平民,帶著他們那邊特有的珠寶或草藥,來海市換取他們每見過的東西。

鄧忠不以為然地說:“化外之地,也就是奇異的礦石多一點了,有什麼可以稱奇的?”

珠寶這東西,也就是因為數量少才值錢。若是多了,世人人不覺得稀罕了,也就一文不值了。

“誒?”柳三神秘地笑了笑,低聲道,“他們的珠寶是沒什麼稀奇的,工藝也粗糙的很。不過,有一樣草藥,肯定很受凡人歡迎。”

“哦?什麼草?”

“鹿銜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