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三十五 休妃(1 / 2)

姬胡並沒有直接回答妹妹的問題,而隻是抬眼望著案後屏風上的鳳鳥,目光有些迷離:“鄂城密使傳書,鄂公子鯤一回到鄂城,還來不及麵見鄂馭方,便被下詔擒拿,幽禁於別宮。對嫡長子尚且如此,何況一庶女?殺她不僅動搖不了鄂馭方之心誌,反而會授那賊子以口實。”

“那……王兄是作何打算?”伯姬略略放了點心。

“孤會著內宮署作休書一簡,蓋上王印,派一隊護衛送她回娘家。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也隻能這樣了。”伯姬感歎道,然想起方才在殿外見到厲姞在雪中瑟縮的模樣,終是不忍心,試探道:“可是王兄,鄂次妃對你可算是一往情深,你……就真的舍得?”

“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姬胡看著伯姬,目光頗有些意味深長:“王妹多年浸淫深宮,如今又為齊侯正夫人,難道不知‘王者無妻’的道理麼?母後身為大周國母,聰慧超群,連她都不如意,何況一名妃妾乎?你如今也是一方國母了,行事再不能任性而為,君主之愛如水如雲,飄飄不定。你若將其當作唯一依靠,必將死無葬處。”

伯姬如何聽不出姬胡語中的慍意,再不敢言語,隻低頭不語。姬胡輕歎一聲:“罷了,齊侯已決意擇吉日歸國,在此之前,王妹切不可再去探視鄂妃。就此別過,各自安好吧!”

伯姬還沒來得及回一聲“諾”,姬胡已不耐煩地一揮袖:“孤也煩了,你回驛館吧!”

大雪紛飛,護送鄂廢妃的車隊轔轔出了洛京南門。

心緒難平的厲姞掀起車簾,回望洛京城門樓上白茫茫的城牆,兩行清淚不住滑落。就這麼走了麼?在周王宮虛擲了四五年的光陰,自己又得來了什麼?隻有懷中揣著的加蓋著王印的帛底休書。到底該怪誰?怪天子無情,還是怪自己那個野心勃勃,視兒女為草芥的父親?

“公主,別看了吧!”侍女心疼道:“聽說昨兒個伯姬公主已經跟齊侯回臨淄去了,唉!即便她不走,依著咱們的落魄樣,躲都躲不及,哪裏還會來送咱?”

“休要怪她!”厲姞還是護著自己的閨密的:“她如今也是齊國正夫人,行事不可能自由自專,再說,她即便來送我看我,又能如何?隻是多一個人陪著落淚罷了。”

語意悲戚,侍女聽著不由擔起了心,顫著聲音問道:“公主,你……不會想不開吧?”

“放心,我可不是姑姑。”厲姞淡然一笑:“我有什麼想不開的,又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無論對大王,還是對父親,我都問心無愧。來鎬京一趟,我算是明白了,女人這一輩子,還是得為自己打算。即便身不由己,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千萬別為了他人來為難自己。”

“公主……”侍女眼眶含淚。

“走吧,回家了!”厲姞忽而心中輕快起來:“說起來,姑姑還是沒有我幸運。望鄂宮,隻能魂歸罷了!還是不如我,能紮紮實實站在家鄉的土地之上。”

“什麼?我那外孫女被姬胡那小子休了?”鎬京周公府後書房內,聞得梅叔稟報,周公定驚得拍案而起。

“千真萬確。”梅叔亦是一臉憤忿然:“雖說從成周大營調了重黎將軍專程護送娘娘,也不管這大雪紛飛道阻難行的,這小周王的心可是恁般地狠!”

周公定無力地癱坐於案後軟榻之上,低語道:“他這是要詔告天下,大周與鄂國勢同水火,否則也不至於一名妃妾也容她不下?隻是這一巴掌,也是打在我姬定的臉上啊!”

“就是。不看僧麵看佛麵,誰不知道鄂次妃不僅是鄂侯之女,也是國公大人的外孫女啊!大王這般不置一言,便直下休書,置老國公於何地?”

梅叔的話觸動了周公定,他白眉忽地一聳動,心道:天子親政以來,先是設邊軍以抗獫狁,接著南下巡視,意在鎮撫鄂國。此番雖然兵敗,卻也令朝野上下凝心將來非滅鄂不可。如此看來,當年鼠蠱事件之元凶這位年輕周王是刻刻銘記於心,一個一個收拾。那麼自己呢?天子心裏到底怎麼想?是否認為自己也是幫凶……

想著想著,周公定溝壑縱橫的額上冒出涔涔的冷汗,無力揮手道:“管束住府中人的嘴,對於休妃一事,切勿在外頭胡說,否則家法論處。”

“諾!”梅叔雖不解,但多年馴順的家臣做慣了,主人不主動吩咐,他也隻做事,而不打聽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