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姬胡畢竟身為天子,涵養與隱忍是應有之義。他平複了一下心緒,不經意地叩了叩王案,平靜如常地笑了:“憂國謀政,坦陳己見,少父誠可嘉也!”又對身後一招手淡淡道:“宣第二道王書。”
一聽還有王書,舉殿大為意外。看今日朝會各方無不出乎意料的情勢,天子分明是有備而來,又分明是沒有與任何一位大臣事前商討,豈非大有成算?尤其難能可貴者,麵對召子穆的指斥,年輕的周王能一笑一讚了之,如此君王能是平庸之輩麼?如此尋思,第二道王書必定大有文章,殿中靜得如幽穀一般。
“周王胡八年王書——”芮良夫的聲音又回蕩開來:“本王以束發之年即位於多事之秋,國政繁劇,朝野思變。數年來有賴於召相子穆宵衣旰食,孜孜不倦,保我大周國事運行。自即日起丞相府仍由召公子穆常署政事,太子左傅榮夷襄助——”
話音落點,居於文官首座的榮夷肅然一躬:“臣恭領王書!謝過大王!”
召伯虎沉吟片刻,亦是深深一躬:“臣召虎奉書!謝我王信臣之恩!”
至此,朝會再無神秘蹊蹺處,舉殿大臣頓時輕鬆,同聲齊誦讀一句:“恭賀我王朝會定國,開周之新政!”
依著朝會規矩,權力格局一旦確定,議政便成為可有可無,可長可短的程式。畢竟國家大政都是樞要大臣事先議定的,縱是上朝會也是書告朝野的程式而已,百餘人的大朝會從來都不是真正議政的場合。唯其如此,大臣們才齊誦一聲,算做默認朝會可以了結了。
姬胡掃視大殿一眼,開言道:“但有新政之議,諸臣可上書言事。”
如此,親政大典兼大朝會便算宣告結束了。
相對於前朝的花團錦簇,此時的後宮算是一片寧靜。望鄂宮內,厲姞在內侍祁仲須臾不瞬目的注視下,一仰脖子飲盡了托盤中的藥碗,那難言的苦澀不僅在嘴裏蔓延,更滲透到了心底深處。她禁不住一連聲地咳嗽,侍女上來輕輕替她捶著背,勸道:“娘娘,藥太苦了,吃些糕餅改改口吧。”
祁仲看著碗中的藥汁涓滴不剩,滿意之餘,亦有些歉疚,低聲道:“娘娘,目下隻能苦著您了。待到大王娶了王後,定不讓您再受這罪了。”
厲姞一邊往嘴裏塞著一塊甜甜的榛子糕,一麵悻悻道:“但願如公公所說吧。”
待到他走遠,侍女心疼地嘟噥道:“回回都得喝這苦得要命的避子湯,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娘娘今後生育,早知如此,還不如不承寵呢!”
“你閉嘴,不得背後議論大王!”厲姞斷喝一聲,繼而又悠悠長歎一聲:“比起姑姑,大王待我已是厚德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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