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是第一回了。眾美人都端起藥碗仰脖子喝盡,隻有一女目露狐疑,將那藥碗嗅了又嗅,似乎十分遲疑。內侍賈走到她跟前,不悅地問道:“狐姬,你為什麼不喝?”
狐姬眼中閃過一絲疑懼的神色,支支吾吾道:“稟大人,婢子近日脾胃不適,聞不得苦藥味,是以難以下咽。”
“這可是大王的恩賜,你怎能不喝?豈不是藐視天子?”內侍賈聲音雖低,但語氣十分嚴厲。
狐姬無法,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接著似要作嘔,皺著眉頭向內侍賈求饒一般。內侍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狐姬低頭衝了出去------
“你說什麼?大王借坐胎藥之名,實際賜下的卻是避子湯?”紀薑杏眼睜得溜圓,身體坐得筆直,直瞪著下首坐著的夷己。這個事太匪夷所思了,她不敢相信。
“千真萬確。”夷己十分肯定地說:“狐姬在我身邊多年,避子湯便是她為我配製的,如何辨不出那氣味?隻是大王此舉究竟是何意?實在令人難以捉摸。”
紀薑想了想,頗為得意地說:“也沒什麼好琢磨的。大王給她們賜藥,卻不曾給咱們賜過,應該是嫌棄這群女子出身太低,不想讓她們生出王子王姬罷了。也好,省得咱們動手。”
“此事好是好,可就是------”夷己又將身子湊近了些:“按娘娘原先的打算,是要在尚膳間做些手腳,給這些女子下紅花,到時設法栽到王後頭上去。可如今番己深居簡出,大王又來這麼一手,原先的計劃可就不能實行了。”
“先不急,”紀薑吹了吹碗中的茶沫,淡淡地說:“她深居簡出,可她身邊的中宮令可不成。如今她們信不過尚膳間的飲食,非要自己開夥,那麼挑水擔茶的事番己不出來,獳羊姒能不出來嗎?哼!她有個王後身份護著,可不見得她身邊的老狗也有,等著瞧吧!”
夷己一臉恍悟:“噢,娘娘真是高見!”
冬日的旭陽暖暖的,好像軟軟的棉絮捂在皮膚上,頭頂禿禿的枝頭隨著微風輕輕抖動。天光明媚,日頭平好,山石靜妍,一切景致都那麼淡然從容。中宮前殿與外宮門之間隔著一脈淺淺碧水,其間隻用兩尺餘寬的青石板鋪了條五六步長的短橋,水聲浮動。短橋盡頭是一座涼亭,鄂姞正坐於亭中吹塤。隔水而望,淡若煙華,景致音色俱是極好。
塤音陡然低沉,鄂姞眼神中滿是天荒地老的深情,不時掃向站在亭欄旁的周夷王。可任她的目光如炬,姬燮始終無意回頭看上一眼,鄂姞眼中神采漸漸黯淡下去。
“大王,”一曲終了,鄂姞上前呼道:“可是妾吹得不好?”
姬燮這才回過神來,眼神閃爍:“啊,不是,你吹得很好。隻是孤看這池中之魚,一時失神了而已。”
鄂姞湊過去看了看,水麵上結起了薄薄一層冰,隻有幾條魚兒在透明的冰層下,好半天才動一下,似乎沒什麼可看的呀?姬燮卻又看得出神,嘴裏喃喃道:“你不知道,從前在潛邸時,王後常拉著孤一起釣魚。每釣上一條,她便興高采烈,挽著袖子要親自下廚做魚湯給孤喝。”
“聽說,前段日子娘娘獨居中宮,已將這池中之魚食去十之七八了。若大王不喜,等開春天暖了,再放上幾十尾於這池中,可好?”鄂姞壓下心頭酸澀,柔聲勸道。
姬燮看了她一眼,不經意地說道:“明日你替我備份賀禮,召夫人生了個兒子,孤一時想不到該送什麼才周全。你替孤好好想想。”
“此事,不是該次妃娘娘作主嗎?”鄂姞小聲問道。
提到次妃,姬燮的眉頭一皺,怫然不悅:“她行事多有不妥貼,孤不放心。若是------”他甩甩頭:“此事便交由你作主了,召公這回說破宋齊同盟,為我大周解了一大隱患,定要好好封賞才是。你為人素來小心謹慎,不偏不倚,自有你的好處。”
“諾!妾定竭盡全力。”鄂姞語透欣喜。
“王後,她還好嗎?”姬燮突然低聲問道。
鄂姞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答道:“娘娘近日都不大出來,妾已有近一個月未見到娘娘的麵。倒是她身邊的中宮令曾悄悄對妾說,問妾能不能設法弄幾隻下蛋母雞,好給娘娘補補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