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要與他羅嗦,趕緊殺了了事!”一個領頭的死士一麵說著,一麵一刀捅死一名近前的武士。
子鮒祀一揮手,死士們一聲喊,一擁而上,瞬間又是一場血戰。一陣短暫而又酷烈的搏殺過後,宋公熙的麵前不再有一個活的武士。他害怕了,死亡的恐懼寵罩著這個中原爵位最高的諸侯,他向後退縮著,嘴裏囁嚅著:“天子不會放過你的!”
子鮒祀劍眉下寒光凜冽:“天子?就憑那個降階相迎的懦夫庶子,他也配?”他將手中長戟奮力一擲,宋公熙前胸瞬間被貫穿,眼口鼻中淌出鮮血,身子一歪,不動了。
領頭的死士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馬上單腿跪下:“公子,他已經死了!”
“好,榮夷,此次你出謀劃策,居功至偉。以後你我共享江山!”子鮒祀誇讚道。他將長戟從宋公熙的屍體上抽出,刺向烏沉沉的天空,大喊道:“我當立!”
死士們紛紛舉起手中刀槍劍戟,呼應道:“殺入商丘,改立宋公!”
從商丘到鎬京,道阻且長。子鮒祀弑殺叔父子熙是在嚴冬時節,但消息傳到鎬京時,已是春意正濃時。王宮內春光正好,探出宮牆的桃花枝頭恰恰綻出了春蕾,有些心急的骨朵兒開了半苞,滿園一片灼灼粉色。
伴隨著桃花的盛開,新即位的宋厲公子鮒祀派出的使者也已入了鎬京館驛,給周夷王送上一個難題。該不該承認弑君奪位的新宋公?他不能模棱兩可,必須拿出一個非黑即白的態度。
朝中大臣的意見這回毫不意外地分為涇渭分明的兩派。一派主張立即驅逐宋使,調成周八師軍隊討伐子鮒祀的弑君之罪,以維護正統,這一派以召伯虎為首,隻獲得一部分耿直的文官支持;另一派則以周公定為首,主張大事化小,承認宋國新君的正統地位,奇怪的是所有的武官都支持這一意見,連虢公都不例外。
兩派人在朝堂上發生激烈的爭吵。召伯虎說:“宋煬公熙已告廟改元,子鮒祀弑君奪位,分明是以臣弑君,以下犯上。此風不可長,若這樣的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今後天下諸侯都群起而效仿之,豈不亂套?”
周公定反駁道:“亂也是正本歸源。宋緡公自有子,卻傳位於嫡弟,這才是致亂的本源,子鮒祀這麼做,也算是情有可源。”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看了高高在上的周夷王一眼。
又有人說:“雖然如此,但子鮒祀也不過是先緡公之次子,上頭還有兄長,怎麼也輪不上他吧?”
虢公長父和稀泥:“聽說他讓位給兄長弗父何,但其兄堅辭不受,所以他才即位的。”
召伯虎冷哼一聲:“是怕成為下一個靶子吧!大王,我姬姓天下素以《周禮》為治國之本,子鮒祀做出這般滅絕人倫之事,與弑君的楚蠻有何區別?請大王一定要出兵討伐此賊,以正國本!”
姬燮什麼意見呢?他當然是傾向於周公定的,原因有許多,但最根本的一條是:伐宋是賠本賺吆喝的買賣。若是討伐戎狄之國,若勝了則可以開疆拓土;可伐宋能撈著什麼?又不能滅了宋國,人家畢竟是殷商後裔,按《周禮》不可絕其祭祀的。這般勞師動眾,花費糧餉無數,若敗了還好說,勝了還要從自己身上割肉去犒賞有功的將領。這買賣隻賠不賺,再說有被叔祖先孝王奪過位的經曆,姬燮對這位子鮒祀還頗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朝議的結果,自然是周公定的意見占了上風,周夷王召見了宋使,承認了子鮒祀為新的宋公,這便是宋國第七位君主——宋厲公。召伯虎寡不敵眾,隻有憤忿而已。
二月初,春寒料峭,柳樹枝葉抽出了嫩嫩的新綠。因是初春,日頭照在人身上並不曬,反而十分和煦舒適。宋都商丘城門外的官道上,遠遠地從東麵與北麵分別來了兩列長長的車隊。
待走近了,人們才看清楚,處於這兩支車隊正中的都是一輛紮著大紅彩綢的軒車,清風徐來,送來陣陣幽香。這分明是兩列送嫁的車隊嘛!看著前呼後擁的架勢,後頭長長的裝滿箱籠妝奩的馬車,便知嫁妝豐厚不匪。宋國百姓交頭結耳,這都是誰家的女兒出嫁?如此大手筆,還一下就來兩家,真是咄咄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