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二女爭夫(1 / 2)

城門外已有一大群人在等著迎候,領頭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身材高大頎長,披著一件醬色緞貂皮大氅。此君鼻梁高挺,在白皙的臉頰上遮出一小塊暗影,眼睛眯成一條線,這線條格外秀長,卻隱隱透出幾分不耐與陰戾。他就是剛剛弑叔奪位成功的宋厲公子鮒祀。

兩支送嫁隊伍幾乎同時抵達商丘城門下,兩位領頭的華服少年相繼下車前來拜見宋厲公。彼此眼神相交的一刹那,兩人都是大吃一驚。齊世子與紀世子,剛剛在鎬京爭娶伯姬,如今又各自送姊妹嫁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齊世子剛滿十四歲,年少衝動沉不住氣,截住紀世子問道:“你來宋國做什麼?”

紀世子已十八歲了,比對方高出一個頭,沒好氣地答道:“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

“我此來是送姐姐嫁入宋國為嫡夫人的!”

“胡說!我妹妹才是宋公明媒聘娶的嫡夫人!”

子鮒祀默不作聲,隻靜靜看兩人爭吵,如看戲一般。城門處的看熱鬧的百姓越聚越多,爭著看這二女爭一夫的好戲。

不知是哪個膽大的喊了一嗓子:“都莫要吵了!兩位公主都嫁給咱們宋公不就行了,不過嫡夫人的位子隻有一個,另一個隻能做側室了。反正都是夫人,如何?”

本來兩位世子已經快要動手了,聽了這麼一喊,馬上把矛頭指向了宋公子鮒祀。

“宋公,您可是兩年前就向我君父求親了,聘禮都還在我紀宮呢!怎能出爾反爾?”紀世子問道。

齊世子也不甘人後:“你也知道是兩年前啊!那能做數嗎?宋公上個月剛即位就向我父侯求親了,大定小定都下了!”

子鮒祀抬起雙手,此人自身仿佛帶有某種與生俱來的威勢,在他陰鷙的目光下,人人頓時噤聲,再不敢言語。他指一指齊世子,作了個揖:“世子親送嫡姐出嫁,寡人不勝感激之至。請世子與夫人先入城歇息!”

齊世子喜不自禁,向紀世子遞了個挑釁的眼神,歡歡喜喜入城去了。

紀世子急了,上前一步拉著宋厲公的大氅不肯放手:“宋公此是何意?我紀國也是天子近戚,我妹妹亦是周王維私,怎能受此奇恥大辱?”

子鮒祀猛地甩開他的手:“既如此,就與世子把話說來。兩年前,寡人還隻是先公次子,前往紀宮求娶的是紀侯嫡女伯薑,不是庶女,對吧?”

紀世子有些赦然:“當時您也隻是宋國一公子而已,我父侯已打算讓嫡姐入鎬京服侍周王,怎好答應您的求親?但我父留下聘禮,就是答應了另將幼女少薑許配於您,咱不是說好了的嗎?”

“說好了嗎?”子鮒祀嘴角一絲譏笑:“寡人可沒答應。現今寡人已貴為宋公,你們紀國倒記起這回事了,可惜你這妹妹少薑不過一庶女,怎配為我宋國國母?”

“少薑雖非嫡出,但也是我父最寵愛的如夫人所生,怎麼配不上了?”紀世子忿然,急急跑到自家軒身前,伸手牽下一個女孩來,也顧不上什麼避諱了。把妹子往子鮒祀跟前一推,說:“你且看看,哪裏配不上你?”

白皙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的皮膚,臉頰上有一抹似是而非的嫣色,唇色淡粉,好似菡萏掐出的汁兒印在脆弱的雪白宣紙上,端的是顏若桃花------

子鮒祀的眼中掠過一絲驚豔之色,他躬身向少薑深施一禮:“姑娘,寡人的確上月向齊侯求娶其嫡女為正夫人,如今已不可更改。若姑娘肯屈尊,可與齊薑一同入我宮中,汝為次妃,可否?”

少薑眼中已是滿含淚水,身子晃了晃,語氣卻無比堅定:“既然宋公已打定主意與齊國結親,我紀國貴為王室近戚,又豈能低三下四?也罷,兄長,我們就此歸國吧!”

眼看著紀國的車隊離去,子鮒祀的眼中流露出迷離之色,榮夷試探道:“主公若是舍不得這女子,何不硬把她留下?”

“罷了,原是為了給狗眼看人低的紀侯一個教訓,或許是寡人的錯吧!”

“主公有什麼錯?自紀國送嫡女入王宮,紀宋兩國再無來往,他們這般自作主張送女過來,是自取其辱,與主公何幹?”

子鮒祀意味深長地看了榮夷一眼,挑了挑眉梢問:“是嗎?再無來往嗎?”

榮夷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一直到宋厲公走遠了,才得空擦一擦臉頰上的汗滴,心想:此人外鬱內狡,實在不好對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