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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離先生。”伍子胥側首,“先生琴藝,冠絕天下,何不奏一曲,為這些壯士送行?”
要離微一點頭,橫琴於膝,幾下點捺,隱隱有燕趙悲歌慷慨之聲。
子憂藜兮,胡以殆誌。
大道不行,兵戈不止。
臨水寒兮,意苦若死。
雖千萬人,獨我往矣!
歌聲還未唱完,場中鮮血四濺,已有數人倒下。剩下的幾人猶自往來攻守不休,不多時,又各中了劍招,搖晃著身軀倒地。
伍子胥低頭看向不斷擴大中的血泊,默數:“一、二、三、四、五——六?”
倒在室內的,確確實實隻有六具軀體。
那剩餘的一名死士在哪裏?
伍子胥微一皺眉,猛然伸手按劍。
頭頂一聲叱喝,一道人影躍下,劍光如水般向他刺來!
要離眼睛卻不盯著這突如其來的刺殺,依然垂目在手底的琴弦上,信手彈來,錚然連聲,仿佛這場中的殺戮,與他全然無關。
第一,他不長於劍技,想救伍子胥亦不能。
第二,伍子胥的劍術,其實十分高明。
他有信心。
劍刃交擊的聲響,又急又密地響了幾聲,而後停了下來。
要離抬頭,見伍子胥已經製住那僅剩的死士,手中的青銅長劍,直直點在對方喉間。執劍的手穩定得沒有一絲搖晃,而執劍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依然保持著優雅得無懈可擊的風度。
劍下的死士卻是很年輕的一個,也是剛才那七人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方才你沒有參與爭鬥?”伍子胥好整以暇地問。
青年想點頭,但劍鋒就在喉間。他猶豫了下,才苦澀地開口:“是。”
“為什麼?”
“我怕死。”青年回答,聲音極力想保持平靜,但尾音還是有些顫抖,“我的劍術在七人中不算好,若和他們爭,一定會被殺死。”
“那又為何要躲在一旁,伺機殺我?”伍子胥繼續追問,語調依然不疾不徐。
青年咬牙。
“因為你想讓我們死。”
伍子胥沉默了下,點頭。
“不錯。”他淡淡說,“既然如此,你死吧。”
他說完,手底的長劍就往前送了送最新章節吞天魔神經。
青年立刻閉了閉眼。劍尖入肉半分,卻沒有再刺下去,隻停在那裏,自肌膚上緩緩滲出血珠。
青年悄悄睜開眼睛,驚魂稍定。
伍子胥卻垂目,看向地麵,淡淡說:“或者,你也可以不死。”
“什麼?”青年問,語調裏帶著掙紮。
“本來召你們前來,就是有要事請托。既然你是七人中的幸存者,那麼此事,非你不可了。”伍子胥說完,立刻收了劍。
青年伸手摸摸喉嚨。
“刺殺……慶忌?”他不確定地問。
伍子胥牽動嘴角,極淺地笑了一笑。
“不是。”
青年悄悄鬆了口氣。
“我請你現在去吳王僚的墓前。”伍子胥側頭過去,在青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青年臉上神情變幻不定,而後跪下,拾起自己的劍,向伍子胥磕了個頭,站起來,回身就走。
要離一直看著,此時揚聲問:“你該不會讓他去刺殺——公子季劄吧?”
“你說呢?”伍子胥淡淡地反問,隨手拋去了長劍。
那劍上已染了血,他不想再用了。
要離看在眼裏,微微一笑:“你臉上也濺了血。”
“我知道。”伍子胥依然語調很淡,聲音很深,“難道你要我現在就奔入室內潔麵?未免可笑。”
要離挑挑眉,看向伍子胥。
他知不知道自己如今青衣白發,優雅無端,卻在右邊臉頰上,沾了幾道極鮮豔的血痕?那若無其事的神態看起來,比羅刹厲鬼更讓人心生畏懼!
要離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琴,而後伸手,把琴推到地上。
“今日為你奏了一曲,倒是無形中作了你的幫凶。”
“你唱的那首歌,字字句句,令他們舍生取義,難道也是我令你唱的?”伍子胥反問。
要離搖頭,話鋒一轉:“季劄是吳國先王壽夢心中的繼承人,又是天下聞名的賢士,自然會對公子光登基造成威脅——你要剛才那死士去殺他,倒也合理。”
伍子胥微微挑眉。
“那麼,慶忌由誰來殺?”要離以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問。
伍子胥走近了,凝目低頭看著他。要離恨極這被俯視的感覺,心底卻有一種奇異的滿足。
“當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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