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眼,看著申包胥,極盡嫵媚地一笑:“先生,您認為伍鄢可有這個本事?”
申包胥隻覺手心一陣發冷。
“伍子胥他已經用他的方式複了仇。”熊鄢淡淡地說,“他的貢獻已到了盡頭。該我伍鄢,用我的方式複仇了。”
3
是年七月,伍子胥因私通楚國罪名下獄。大夫白喜率兵與楚國在鍾離城下締約,吳國歸還楚國居巢、鍾離兩城,楚國撤兵。
白喜回朝後,官拜太宰,統領吳**隊。同時,澤地叛亂在末支、歧籍兩支軍隊聯手絞殺下,終告撲滅。
七月流火。
前線的軍報傳回王宮的時候,闔閭卻沒有半點喜容。
他本已期待這個消息很久了。
可是在聽到的瞬間,那消息卻像是從遙遠的雲端傳來的回聲,傳到他耳內,已經極為薄弱,無法引起任何波瀾。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為承歡梳頭。
以茉莉花中提萃的香油沾上牛角梳,有提神的功效。他緩緩替承歡將頭發梳通了,而後,換過一盆藥水,將雙手包了厚厚的帛布,再沾了藥水重梳一遍。
梳子所到之處,原本漆黑如墨的發色,漸漸轉為灰白。
承歡一直垂著目,漠不關心似的,隨闔閭擺弄他的頭發最新章節超級失業青年。
闔閭的手勢輕柔,語氣也輕緩地說著:“這藥水可以將你的頭發變白,連續使用一段時間後,顏色就會固定,再也不能恢複。”
承歡這才側了側頭,看著他。
他的頭發依然有大半是墨色的,中間夾雜著絲絲白色,這轉首之間,有一種奇詭的美麗。
他隻是側首看向闔閭,眼神亮晶晶的,並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
那晶亮的眼神無知並且無畏,像一支不知人間險惡的小動物的眼神。
闔閭停了手,望著他柔聲說:“你不要害怕。染白你的頭發,並不是因為,我把你當成伍子胥。”
他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裏,無限惆悵。
“你不是他。”
他伸手,托住承歡的下頜,細細地看。
“不過,你知道麼,你的五官,的確是和他有幾分相似。”他淡淡說,“伍子胥一向深居簡出,在朝堂之上,又素來和群臣隔得很遠。如果你的頭發白了,遠遠看著,倒也看不出什麼異樣來。”
承歡轉了轉眼睛,明白了似的,問:“你要我替他死麼?”
“你怎麼又一下子聰明起來了?”闔閭繼續捧著他的臉,微笑,“不過,不一定要走到那一步。”
他鬆開了手,站起身來,走到窗前,看著滿院姹紫嫣紅。
“私通楚國,自然是極大的罪狀。可是,失去伍子胥,對吳國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承歡漠不關心地“嗯”了一聲,自顧自把玩起銅鏡來。
鏡麵磨得極平整,映出一張少年的臉。那張臉上無憂無慮,也無喜無悲。
那張臉上隻有一片空白。
承歡看著自己的倒影,對著那張臉,悄悄地眨了眨眼。
闔閭正好回身,看見他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
他走到承歡身邊,低頭把玩著他的頭發,柔聲說:
“乖,明天我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你隻要按照我說的話去做就行了。”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陽光下,食指細長白皙,有種奇異的透明光澤。
闔閭像是被自己的雙手迷惑般,凝視良久。
他在疑惑。
自己殺了不少人了罷?所流的鮮血,大概足夠灌溉這滿園的花朵了。可是為什麼這雙手看起來,依然白雪也似的,仿佛一絲血腥也沒有染過呢?
承歡也看著他的手。
神色之間淡淡的,仿佛看的不是一雙執掌天下生死的手,而是一段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