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爾狂風大作, 燭台‘乓’的一聲砸落在地,又劈啪滾動數米遠。帷幕飄起,其上灰塵撒落在半空中, 遮眼刺眸。
觀眾什麼都看不清了。
隻能看見簡雲台蒼白,唇角向下抿著, 似乎在那金線搏鬥般。
扯開金線能助崔煜情劫, 但會重入循環。拉緊金線能夠通關,卻背棄了崔煜。
簡雲台頓了足足五六秒鍾。
猛地用勁, 狠狠一拉。
“!!!他勒緊金線了嗎?”
“啊啊啊啊天啊!簡大膽不要啊!”
“完了,崔煜完了啊……”
不少觀眾當即站起身, 無論如何也不敢往下看了。然而紗停風止,就在所有人以為簡雲台背棄崔煜之時,鏡頭裏的那滴血卻宛若重獲鮮空氣,勃勃震動。
簌簌——
金絲被那雙素白的手死死扯著,一點一點向邊拉去,觀眾們頓時呆滯。
許久之後, 大家才反應來, 紛紛在屏幕前激動熱淚盈眶:
“我靠!我靠!我差點當場哭來, 簡大膽居然選擇放棄了支線任務?!”
“嗚嗚嗚嗚這是我沒有想的,我一直以為崔煜愛的卑微, 又得不回應。誰說他是單箭頭的?現在崔煜得回應了!”
“崔煜!你抬頭看, 你快抬頭看看!你喜歡的人也在努力對你啊!”
崔煜單膝跪地, 臉慘白垂著頭。突然間, 身上那些纏繞的金線陡然一鬆, 像是畏火的小獸般,迅速向側飛去。
“……”他愣愣抬起眸。
華美的白發在肩頭披散垂下,發尾輕飄飄的下微漾, 崔煜卻一動不動。
許久後,空雜的長廊中才響起‘嗒嗒’腳步聲,簡雲台像是披著光影編織成的袈裟,緩慢地走了來。
又蹲下。
對視長達數秒鍾,簡雲台褪去外袍,手腕一抖擻又為崔煜披上。
長歎一口氣,簡雲台勾唇笑了聲,語氣隨意道:“起來吧,地上涼。”
說著他自己先站起,手掌平攤向前探,伸了崔煜的眼前。一如崔煜扶他下車那般,這一次換他來扶崔煜起來。
這一刻晨月宮內的一幕仿佛靜止。
一站一坐。
人雖上都不帶笑意,氣息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柔和。像是流星墜入了深海,又像是銀河倒轉灌入星辰,一切的一切都在時刻得了珍藏回報。
“截圖截圖,以後這就是我的屏保了!”
“我的天啊……崔煜大美人你一定想不,剛剛簡大膽為了你放棄了什麼。”
“仙愛情!我磕的cp是仙愛情!”
手掌上搭上冰涼的溫度,簡雲台卻心情很,眉眼都帶著笑意。
正要抽回手,那股力道卻不放鬆。
崔煜站起身,身形罕見地搖晃了下,很快又恢複常態。他抿唇看著簡雲台的手,眉頭緊皺說:“血了。”
簡雲台這才發現指腹抽疼,不在意說:“這點小傷不礙事。”
崔煜卻滿眼的不認同,抬手摘下自己的皎白發帶,一圈一圈纏繞在簡雲台的手上,沒一會就包成了個小白粽。
簡雲台嘴角一抽,說:“你晚點包紮的話,這傷口沒準都能自動痊愈。”
“再小的傷口都會疼。”崔煜又抬眸,眸光微閃問:“方才扯金線,你流血了麼?”
簡雲台誠實答:“流了滴。”
崔煜眸光震得更劇烈,許久後才低聲問:“你的血我的心頭血相融?”
簡雲台疑看他一眼。
這個問題問得突然又奇怪,但看崔煜眼期盼的模樣,仿佛答案對他十分重要。簡雲台仔細回想了一下,說:“融了。”
崔煜這才鬆了一口氣般,終於勾唇淺笑,輕輕捏了捏簡雲台指腹上的‘小粽’。
比起那個奇怪的問題,崔煜的反應要更加奇怪。就像他最在意的不是今日能否情劫,甚至也不是簡雲台能否扯開金線,而是血珠能否相融一起。
簡雲台便開口問:“血融一起會發生什麼嗎?”
“不會。”
“那你為什麼這麼高興?”
“我看起來很高興麼?”崔煜唇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這是簡雲台第一次見他這麼高興,欣喜之直接溢言表。
然而無論簡雲台怎麼追問,崔煜都笑而不答,一幅秘兮兮的模樣。
這一次崔煜總算能順利通結界。
人向長廊外走去。
還未走長廊,外頭就傳來碎匝匝的腳步聲。簡雲台乎是立即就進入了戰備狀態,崔煜提醒說:“是舊影。”
簡雲台驚奇:“怎麼還有舊影?”
崔煜說:“這座宮殿是我年少時生長的地方,裏充斥了我的回憶。佛提取了其中最為陰霾的一部分,製成舊影。”所以千年以來,他都不曾踏入這個地方。
簡雲台來了興趣:“那我待會能看見你小時候嗎?”
崔煜笑著輕輕眨眼:“也許。”
又能看見崔煜小時候的黑曆史了?簡雲台‘哈哈’一笑,立即提步跟上了前方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他就來了殿內一處次臥,看擺設應當是崔煜年幼時的房間。
推開門,沒有驚動房內舊影。
那舊影看上去隻是七八歲大小,白發長蝴蝶骨附近,一張小臉嚴肅端著,正站在凳上,目不轉睛看著窗台上的花盆。
花盆中空空如也,隻有泥土。
“你當時在幹嘛?”簡雲台看了一會兒,奇地回頭問崔煜。
崔煜站在舊影的另一側,失笑說:“第一次學仙術,母親讓我催長靈花。”
“這樣看著就能催長花?”
“不能。”
當年崔煜閻羅年歲太小,自幼就不被允許晨月巒,以防止幼年時期遭妖族報複。他們都十分向往外的世界。
多次懇求下,月終於鬆動了態度,分別給他們一人一盆泥土,其中放入了靈花,“催長靈花需要非同一般的定力,你們二人誰先催成,誰就能跟我一起去仙典。”
這個要求一來,崔煜閻羅鬥誌昂揚,抱著花盆回了自己房間。數月閉關不,又翻了所有的典籍,嚐試無數辦法。
然而無論崔煜怎樣努力,都無法催長靈花來,隻能一日比一日沮喪。
這次舊影是仙典那天,閻羅催生了靈花,月按照約定帶他去赴宴。臨走前晨月巒不少宮人都跟著隨宴,隻留崔煜一人在陡然冷清的宮殿中來回踱步。
月臨走之前,臉上的表情還十分失望,似乎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有說。最後隻是輕輕了崔煜的頭。
“我原以為你會先催生來,但……煜兒,學習仙術不能於懶散。”
“你天資聰穎,更不玩物喪誌。”
“機會永遠留給更勤奮的人。”
期待了那麼久,最後卻無法去仙典。崔煜就有些傷心難受,月還誤以為他懶散,他明明已經非常努力了……
回房中,年幼的崔煜對自己產生了極大的懷疑,然而陰霾卻不僅僅在於。
舊影盯了會花盆,像是在生自己的氣一般,突然任地將花盆推地上。
泥土頓時灑落滿地。
簡雲台定睛一看,訝異問:“這不是石頭嗎?”
崔煜點頭:“對。石頭。”
“難怪你當時沒辦法催生靈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