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也不會再追問,畢竟,大乾不可能勝,不是嗎?
……
地麵上,一群黑影從光柱中落下。
最後落下的是兩架巨型機甲,一手攀著飛碟,輕鬆躍下,後一架機甲落下時,肩上似乎有一抹雪白光影,但當機甲戰士離開光柱沉入黑暗中時,他肩膀上又變成了黑漆漆一片。
之前的那一群黑影,一身在黑暗中毫不反光的啞黑色作戰服,肩頭豎著光劍的劍柄,腰上束著漆黑的鞭形物,胸前掛著一排彈夾般的東西,裏麵是一些雞蛋大小的光滑物事,懷中則抱著形製複雜的光子槍,能夠同時發射三排激光。
每個人落地後,第一時間便是抬起手腕,查看皇帝定位,有人一邊查看一邊道:“都有了DNA掃描精確定位了,哪需要咱們這麼多人?誰去解決一下?大衛——”
他話音忽然頓住。
與此同時,眾人紛紛“咦?”了一聲。
手腕上的微型終端上,確實有閃爍紅點,但是,很多。
透視掃描儀掃描出底下的地圖,錯綜複雜如一團亂線,一時之間簡直理不出線頭,而在這些亂線中,無數紅色光點在不斷閃動。
眾人麵麵相覷。
這是怎麼回事?
還能有無數個皇帝?
眾人呆了半晌,終於有人咬牙道:“不管了!先動手再說。”
也不再就喊大衛一個了,就隨便對著一個光點,找到對應位置,開出一槍。
隻是光點太多,一人一個都不夠分。
一槍下去,土層飛濺,但是並沒有看到洞,也沒聽到慘叫,紅點也沒消失。
有人還遇上更奇怪的情形——紅點瞄準了,卻在開槍的那一霎,忽然滑走了。
那速度快如鬼魅,這戰士精神一振,心想既然能動,自然是皇帝本人,奈何一槍下去,不過濺起塵土,而那紅點轉眼又滑走了。
在各人的終端界麵上,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線條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紅點以令人更加眼花繚亂的頻率和軌跡不斷移動,以至於不僅人眼無法捕捉那樣的軌跡,連終端都發出嘀嘀的警告聲——要死機了!
……
此刻,地麵之下,闊大迷宮裏。
鐵慈和萍蹤聽見不斷的震動聲響,牆壁上時而出現褶皺,時而斷開一截。
但始終沒有找對位置的。
兩人都很奇怪,被追殺了這一路,對對方的能力多少有數,他們既然對著地麵開槍,應該就是有辦法能找到鐵慈了,可為什麼這麼久都找不準?
是胡亂開槍?地宮這麼大,這樣亂開開到何時,他們不是資源緊張嗎?
萍蹤抬頭看了一眼,詫道:“這地道厲害,我第一次看見遇上對方那光而不破裂的地道……咦……看!”
鐵慈抬頭,就看見頭頂,一道星光忽然滑了過來,在青銅燈燈光下,那東西閃爍著晶瑩紅光,似一道流星自盡頭黑暗滑過。
經過鐵慈頭頂時,鐵慈看清了,地道穹頂上牽著很多鐵絲滑軌,一隻鉤子順著滑軌滑了過來,鉤子下是一隻水晶瓶,瓶子裏盛放著一些細碎的紅色寶石,隨著震動搖曳出霓虹般的光影。
不僅如此,頭頂有很多鐵絲滑軌,無數小小的水晶瓶子琉璃瓶子白玉瓶子搖搖晃晃滑來滑去,瓶子裏各色寶石反射出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彩光,在朦朧昏暗的地宮裏,流光飛舞,如下了一場七彩的流星雨。
鐵慈眼力出眾,看見水晶瓶子裏,有幾根柔軟的黑色發絲。
她瞬間便明白了。
自從起居注送來之後,她和他便有了一些通信,因為他給她送的娃娃用了他自己的頭發,所以他也和她要她的一束發絲,鐵慈明白這是“結發為夫妻”的意思,也便給了。
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發絲分開,裝在這些漂亮的小瓶子裏,配上各色彩寶,懸吊在這地下通道的頂部,用很多鐵絲做成滑軌,稍稍一動,這些發絲瓶子便在頭頂飛來飛去,絢麗萬千。
鐵慈想著以往那些日子裏,慕容翊衣袍寬大,手擎油燈,在幽深甬道之內緩緩而行,頭頂琉璃瓶子縱橫來去,發出哧哧輕響,七彩搖曳的光映射在他薄白如玉的下頜上。
想著是很美的,卻又覺得太過淒清,哪怕此刻情勢緊迫,她在心底也不禁生出些憐愛來。
萍蹤的注意點和她不一樣,“他們好像在追那些瓶子!”
鐵慈這才注意到,伴隨著瓶子的滑動,不斷響起槍擊聲,比先前更急迫,穹頂上不斷受到震動,漸漸出現了裂縫,那位置正和瓶子所在的位置吻合,隻是剛剛追上,轉眼瓶子就滑走了,鐵慈眼睜睜地看著那震動從自己身側經過,咚咚咚如一個巨人般一路追著一個瓶子的軌跡走了。
又有震動逼近,又跟著一隻瓶子跑了。
鐵慈:“……”
她隱約有點明白了。
對方似乎換了一種法子來確定她的位置,應該就是她的身體發膚之類的,結果慕容翊這玩鬧似的一手,誤打誤撞讓對方認為那都是她,因此不惜耗費武器,一路追殺。
結果打地鼠一樣,在地上打了無數個洞,一個也沒打中正主。
鐵慈瞠目看了半晌,最後幹脆抱胸靠在地道壁上,看著上頭小瓶子滑來滑去,不斷因為上頭槍擊的震動,震顫著彩光閃爍,像在穹頂上鋪展開斑斕的天幕。
好一會兒,震動停止了。
顯然對方也發現這樣真的很蠢,終於放棄尋找她了。
也不知道耗掉了多少能源。
過了一會,後方某個位置傳來不同先前的震動,轟然一聲巨響。
顯然對方改變了策略,直接合力打開地道要進來了。
那最好。
鐵慈往前走去。
又是一聲巨響,光柱撞入,一行黑影跳入地道。
當先一人,抬手掌心打出一道強光,照亮了整個地道,正好看見前方兩道窈窕身影,一左一右,進了兩條岔道。
那位領頭的少校低頭,看見自己的手表終端之上,還是無數紅點在跑,根本無法分辨哪個才是皇帝。
隻好令手下兵分兩道,各自追去。
他下令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探照燈的光柱筆直,卻在身後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影子,而在白亮和黑暗之間,有一道影子,似濃似淡,飄忽不定。
他隻看了一眼,便帶人往左邊一條道追了過去。
肌肉戰士的腳程十分驚人,前方的身影卻一點不比他們慢,而且忽隱忽現,也像一隻鬼魅。
以至於追兵一邊跑一邊開槍,白光卻沒有一次捕捉到對方身影,牆壁上磚屑飛濺,打出無數篩子般的洞,人影卻忽然不見了。
追兵愕然停住腳步。
前方竟然是一堵牆壁,而人影已經不見了。
穿牆術?
古代人這麼神奇嗎?
但正因為如此,少校反而狂喜,這說明他追對了,那正是皇帝。
大乾皇帝異能出眾,為此雲做了手腳,如今又幫她解開了,所以能用異能的,便是皇帝。
“轟牆!”
白光切割而過,整麵牆瞬間消失。
牆麵消失的瞬間,眾人看見對麵是一個很闊大的空間,那身影正在其中,正仰頭不知道在看著什麼。
戰士們毫不猶豫啟動腳底助推裝置,電一般地追進了那空間。
那人影卻沒如之前一般迅速消失,而是轉頭看著他們。
這讓戰士們狂喜,大步奔上,將其包圍。
鐵慈立在那分外空闊的地下室內,看著這一路追兵已經全部進來了,忽然一笑,道:“……一!”
話音未落。
四麵牆壁忽然全部塌陷。
頭頂穹頂轟然壓下。
這不是普通的塌陷,這是近乎一座宮殿大小的建築全部塌陷,而這群人剛才已經被鐵慈全部誘到了地底大堂中間,倒塌又毫無預兆,一時連逃都來不及。
領頭少校於那一瞬間,隻看見大乾皇帝竟然沒逃,她就站在那裏不動,仿佛要與他們同歸於盡一般。
隨即眼前一黑,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鐵慈依舊站在當地。
沒有被任何東西砸著。
在她腳下,一個圈子,淡淡地發著熒光。
這個圈子告訴她,你就停在這裏,可以把所有人都誘到中心,而你一定毫發無傷。
所以在最危險的那一刻,她沒有逃,沒有動,像唐僧一樣,老實呆在孫悟空畫的圈子裏。
哪怕天崩地裂,哪怕巨樓臨頭。
下一瞬她看見地道上方的扶春樓轟然垮塌,壓在了所有人頭頂,整個扶春樓對應著那個圈的中心位置,卻全數都是空的。
像一個巨樓罩子,壓住了所有人,唯獨那一小塊,罩住了她的安全。
……
上方的飛碟上,整個主控室鴉雀無聲。
所有幕僚、技術人員、指揮們,盯著麵前的顯示屏,臉色或者蒼白或者鐵青。
那裏,代表著隊員的藍點,瞬間滅失了五六個。
似乎不多,但總共才三十人,且還是和對方剛一照麵的情形下。
將軍的幕僚看一眼將軍的臉色,抹一把汗,發送了“謹慎跟隨,保持距離”的信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