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有最熱血最無畏的百姓,護城河裏下餃子一樣的人群,就足夠告訴你們這一點。”
“我們還掌握著整個盛都,食物、飲水、物資、行路……關係民生的所有。你們既然來了,總要在盛都生活,總要吃飯喝水吧?”
“我們有最先進的科技和供給。”銳漠然道,“我們一塊小小的幹糧可以吃一星期,我們還可以提供給戰士營養液,各種口味的都有。營養液這麼高級的東西你應該不懂,小小一支,隨身攜帶,喝了之後,三天不飲不食不睡覺都可以,還不像你們的食物那麼容易被各種細菌病毒所汙染。”
大臣們如聽天書般聽著,心不斷往下沉,這個人說的話他們不太能聽懂,但也可以確定,對方真的強大他們太多。
顧大學士舔了舔嘴唇,心想這什麼營養液,如果能搶來一支,研究出配方就好了,那天下就再無饑餒矣。
深知他德行的張尚書在他耳邊悄聲道:“想什麼呢,這些惡心玩意如果真的什麼都不愁,用得著紆尊降貴來搶咱大乾地盤嗎?”
大佬們恍然大悟。
賀梓根本不為銳的話所動,眯眼笑了笑,“是啊,你們很厲害,可以自給自足。但是水一樣的東西,便是做出燕窩熊掌的口味,能比得上真實的熱氣騰騰的燕窩熊掌嗎?你的士兵來到大乾,以為可以大吃一頓或者放肆狂歡,結果卻依舊啃著幹糧,喝著寡淡的營養液,看著咱們吃肉喝酒,真的不會有一點不滿嗎?”
銳平板一般的臉忽然抽動了一下。
這些古人真厲害啊。
一針見血的眼力和口才。
都說低等文明,可是能在低等文明中做到人上人的,果然也不是簡單角色。
“我們大乾也許你們瞧不上眼,可也是另一類的繁華,你們的人在這裏,卻因為彼此關係不洽,不僅看不得大乾景色,吃不得大乾美食,還得時時麵對我們的敵意,保持警惕,食不甘味寢不安席,這日子,你確定你們那些養尊處優的士兵們,能接受嗎?”
銳嘴唇蠕動了一下。
對方很聰明,猜他們養尊處優,也對,也不對。
論起他們的文明,對比這些連電都還沒有的古人,那自然是養尊處優的。
可是近百年來,隨著人類對於星球資源無節製的掠奪和破壞,氣候極端,資源匱乏,植被減少,海洋汙染……人類的生存環境越來越惡劣,能維持日常生活的能源越來越少,武器卻越來越先進,由此引發了連綿不絕的戰爭,城池淪為廢墟,道路處處截斷,青山綠水變成白山黑水,無數人為了一口吃的開槍動火,人口急劇減少,戰士逐漸凋零,昔日所有的錚亮繁華,都在漫天劫灰之中蒙塵。
往前的道路已經斷了,隻能往後回溯,管理司提出了“淨土計劃”,無數集中人類頂級智慧的科學家,研製出了可以選擇並回溯時空的機器,但是選擇是隨機的,最後的落點在大乾。
為了讓這片土地將來能更好地適應未來人類,雲不慈主動請纓,提前二十年來鋪路。
對一塊土地的思想灌輸和意識控製,從帝王養成開始。
那個時空環境越來越惡劣,生存機會越來越少,所以不得不在一切還沒完全準備好的時候,撕裂空間,提前到來。
即使如此,來自未來的人們對於勝利依舊抱有絕對的信心,畢竟彼此的時間跨度和科技水平相差太大,好比飛機大炮對上原始野人。
所以戰士們到來時,沒想過要戰鬥,是做好了來旅遊的準備的。
如今,希望有多大,落差就有多大。
銳不是沒有發覺戰士們的情緒,但還沒想好如何解決,或許他內心也在暗暗等待,心想你大乾這樣軟性反抗,等我的人急了,開槍一陣突突突,不怕你們不合作。
但還沒士兵爆發突突突,大乾的臣子們就找上門來了。
銳煩躁地揉了揉眉心。
賀梓還在步步緊逼:“老夫想,你們也不希望現在的狀態持續下去,你們的士兵嘩變吧?”
雲不慈忽然道:“我答應你。”
“從現在開始,不會再發生護城河那樣的慘案。我們甚至可以保護盛都百姓的安全。”
銳怒喝:“雲!”
“但我們需要你們恢複正常秩序,需要你們開放所有場所,包括軍備、糧庫、機械之類所有的要害部門,需要你們開放皇室和六部密檔,獻上大乾所有涉及礦藏、倉儲、軍力分布、道路交通、驛站、兵部名冊、全國黃冊……等等包括但不限於經濟、軍事、民生等方麵的所有資料。並在任何駐軍之處,都不得拒絕我們的人協同駐軍。”
賀梓想也不想,立即道:“不成。老夫沒有這個權限。”
“那就去尋有這個權限的人來做主。”
“能做主的人已經給您逼出盛都了。”賀梓淡淡道,“太師,做人但留三分餘地。”
雲不慈沉默了一下,道:“那最起碼我們要擁有盛都的軍力分布和相關資料,需要你們開放盛都所有場所。恢複盛都的經濟秩序。需要大乾百姓對我們保持和善的態度,不得以任何方式作祟。”
她頓了頓,道:“否則,士兵被激怒,我們也攔不住護城河血案重演。”
賀梓爽快地道:“成交。”
雲不慈深深看著他。
賀梓事情辦成,似乎心情很好,破天荒地稱讚了雲不慈一聲,“太師真是英明決斷。”
雲不慈嗬嗬笑了一聲,看看四周,嘀咕道:“事成當以美酒賀,可惜現在也沒有酒……”想了想,隨手拿了兩支營養液,一支遞給賀梓,“既如此,以此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賀梓神色微動,接過營養液,好奇地捏捏塑料包裝,學著雲不慈撕開封口,在顧大學士灼灼期待的目光中,也將營養液仰頭就口。
片刻後。
賀梓一口將營養液噴了出來,連本來想應顧大學士所求,藏進袖子裏剩下半支營養液,也掉在了塵埃裏。
指揮部裏響起了雲不慈快活的笑聲。
再過片刻,一臉菜色的賀梓走到大乾學院門外,一拍大腿,“虧了!”
“早知道這玩意這麼難吃,就該和她多要幾個條件!”
他身邊的赤雪,捏緊了手中的一個小盒子,想著方才談判後她和雲不慈私聊的結果。
心中默默想,其實要的也不少了。
……
這一日,青陽山上的持傘人,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這一日,鐵慈掀開車簾,看見遠處巍巍青山半山腰上,傘下的人在揮手。
鐵慈忍不住笑了笑。
容溥在山下看著馬車不急不慢而來,而馬車之後不過裏許之地,半空之中,一群黑色機器如蝗蟲嗡嗡而來,遮天蔽日。
更遠一些的地方,隱約可見道上漫漫煙塵,裹挾著若隱若現的閃亮物體,速度極快,卻不知怎的,一直沒有追上來。
趕車的是一條豬婆龍,趴在車轅上,隔一會,尾巴就懶懶地甩一下馬屁股,把車趕得甚有節奏。
書院新修了一條道,馬車可以直接駛上半山書院牌坊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