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沒成本,道德綁架。”雲不慈道。
銳默然。
“其實這對我沒用,因為我覺得,事情交給你這個蠢貨,我二十年的辛苦和所有人的未來才可能毀於一旦。”
銳神情明顯緊張起來,看了那些冰冷的士兵一眼。
“你知道這些人……”他僵硬地道,“他們沒有人類情感……”
“給你就給你吧。”雲不慈打斷了他的話,拋出一張黑色的卡,“但我不回去,我要一直留在這裏,看著……你們失敗。”
銳接住了卡,也就不計較她最後的攻擊,難得滿意地一笑,道:“那是自然,勝利的榮光,總要允許你分享。”
雲不慈短促地笑一聲,端著她的麵走了。
一直走到門外,靠著牆,看著天邊一線淺清淡白,晨間寒意氤氳生白氣,盤旋於足下。
天快亮了。
她低頭吃一口泡麵。
早已冷卻,無甚滋味。
……
推開地下水道最後一道柵欄時,鐵慈終於恢複了行動力。
她麵前有兩處出口,一處連接著地麵,一處往下通往護城河,前者出來還是在城內,後者直接就出城了。
依萍蹤景緒的意見,自然是從護城河走。鐵慈卻沒有著急,靠著洞壁閉目沉思。
“對方很可能會有我的數據,隻要我一冒頭,就會有很多……”她做個開槍的手勢,“叭。”
萍蹤機械地扯了一下嘴角,心想小姨果然是個變態,一路被追殺至今,見過無數奇怪的玩意,還能小嘴叭叭叭。
她可笑不出來,想象了一下,護城河上盤旋著無數冒著紅光的怪物,隻要鐵慈一冒頭,白光刺落如巨網,水麵上甚至都無從躲避……她激靈靈打個寒戰。
這種情形,端木來恐怕都沒轍吧。
桑棠的黑暗領域有用嗎?隻怕也是不行,那些小怪物,能在黑暗中追蹤,能穿透石頭,能變形,能飛……萬能。
“什麼叫你的……數據?”景緒問,“就不能改裝嗎?”
“大概就是獨屬於一個人的東西吧,比如你的體型,你的骨骼,你的皮膚紋理,你的眉間距離,你的指紋……每個人和每個人都不一樣。你再怎麼易容,這些東西都不會改變。”
“那怎麼辦?”
“瞬移呢?”
“你見識過它們的速度和追蹤能力的。”
萍蹤不說話了,半晌道:“不能從護城河走,水裏太不方便了,倒還不如從地麵走,那裏離城門已經不遠,屆時多弄一些人手,大家護著你一起衝,我就不信了,天上的怪物再多,總要一個個掃過去吧?大家都擋著你,那也沒辦法吧?”
“如果那些機器有自主意識,如果它們設定的目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殺了我,那麼你猜它們會不會因為百姓遮攔阻擋就放棄?還是不管目標被覆蓋了多少層,一概清除?”
萍蹤回想了一下那些神出鬼沒各種形狀看起來十分冰冷的怪物,不敢抱什麼期待地搖搖頭。
後者可能性,實在很大。
那麼,就很可能導致一場屠殺。
景緒忽然道:“君王怎可如此優柔寡斷?又如此矯揉造作?先別說你的百姓願意為了你去死,你也該知道你的命值得這麼多百姓去換,再說發生戰爭時你沒下過命令?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士兵不是命?事到如今,倒矯情起來了!”
萍蹤瞪他,卻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讚同地看著鐵慈。
“百姓的命朕自然要惜,朕不惜他們,他們必然也不惜朕,這是師……”鐵慈頓了頓,“……但問題關鍵不在這,而是朕要盡量避免大量人群直麵對方的可怕武器。”
“回想一下你們第一次看見那些機器的感受。”鐵慈道,“震驚,乃至心生恐懼,是嗎?”
兩人都不說話,覺得承認很沒麵子。
“你二人都是宗師級別,尚且如此,你們想過百姓麵對那樣的武器會是怎樣的感受嗎?”
“極度恐懼,瞬間崩潰。確實,朕的百姓不是懦夫,但勇氣也有個界限,感覺可以一搏,才會去搏。但過於強大的力量和鴻溝般的差距,會直接讓人失去所有的勇氣。”
“恐懼是會蔓延的,朕不希望朕的百姓還沒上戰場,就望風而潰。”
“總是要麵對的,還能指望對方一直仁慈地不下手嗎?”景緒依舊不能理解。
“朕會盡量避免,或者將這個場麵延遲再延遲,朕會先爭取幾場勝利,鼓舞士氣,讓百姓知道對方雖然強大但並非不可戰勝,屆時再戰,大乾的勝算就更大了。當然,如果朕自己就能把他們解決,那就更完美了。”
“你瘋了,你又不是神!你都比不上當年的三狂五帝,可你知道我們麵對那種武器的下場嗎!”
“朕已經麵對那武器很多次了。”
景緒啞口無言。
“既然朕當初沒有被一槍轟死,之後誰倒黴就說不準了。”鐵慈一笑,“最起碼,朕可不要朕的百姓看著朕在人群中狼狽奔逃,毫無抵抗之力。”
“你現在難道不是在狼狽奔逃?”景緒用一種令人很討厭的目光上下打量大乾皇帝。
鐵慈也不生氣,道:“哪裏的話,朕明明是千裏私奔。”
景緒:“……”
他不說話了,他發現鐵慈也好,慕容翊也好,性格雖然截然不同,但屬實都有點瘋在骨子裏的。
“那……護城河?”萍蹤問,低頭緊了緊手臉。
鐵慈斂了笑容,目光沉凝,倒映火折子幽幽微光。
“護城河。”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