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木白抱拳出來,長劍挽成一個圈,孟欣然清楚的看到,那團光華像浪一樣的奔流,轉眼間橫飛而過,當的一聲,閱劍閣弟子立劍擋住,卻也退出數步,師傅的眼裏終於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隨後,兩柄劍如雪花般飛舞,微涼的劍氣吹亂了沈木白的頭發,他在劍氣相交的一刹那,猛然一指,空氣中驟然幻化出一個泛著藍光的太極,掠過數丈遠的距離,炸開在對方的身上,閱劍閣的弟子在光芒消散的一刹那,撞在後麵的山崖上,用手捂著胸,嘴角溢出血來。
天行道,這是其中的第四道,孟欣然驚喜的捏著劍柄,眼睛略過人群,各種神色都有,最開心的莫過於同門這邊,閱劍閣那邊神色黯然,或激動、或氣憤、可她卻不經意的瞥見肖紫煙的臉上竟有一閃而過的喜悅,猛然間,就像有某種東西重重的捶落在她的心頭,她為什麼要高興?所有的興奮全都狠狠的泯滅,隻有心頭流過的酸楚。
沈木白,本該是挽回戰局的,可他卻敗了。孟欣然看著兩個擁有同樣圍領的男女比武,恍惚中,他竟然敵不過她,被她一掌打散了所有的攻勢,把劍插在地上,撐著身體,隻剩下對方欲言又止的身子。這結果令人痛心。
傍晚時,比試終於結束,人群散去,結果不言而諭。沈木白跪在天行殿的蒲團上,前麵是終年如一日的牆,他受了師傅的罰。
不過是16歲的孩子,隻要是有心人,都能揭穿那種生澀的慌。他看著空落的房間,想起師傅失望的神色,心裏湧起深深的愧疚,有一種受罰是心甘情願的。但自責,不是懺悔。
他看著光線撲簌簌的落下來,想起肖紫煙明媚的臉,他那橫空的一劍,傷到她了嗎?她會痛嗎?如果再比下去將會怎樣?他不敢想,卻寧願受傷的是自己。
房門輕輕的開了,露出扇形的光線,靜靜鋪在地上。孟欣然遠遠的看著他孤零零的跪在那裏,心裏輕輕的疼,她悄悄的過去,然後慢慢的跪在他的旁邊,雙手握在胸前,閉上眼,她希望師傅能原諒他所有的過錯,盡管他跪著,是為了另一個女孩。
許久,沈木白終於輕輕開口,他說欣然,我錯了,但卻不能不錯,你能懂嗎?
孟欣然的心裏顫了一下,卻笑笑說,我隻是怕你一直跪在這裏,沒人叫我起床,所以隻好陪你。
沈木白搖了搖頭,她又怎能懂得自己的心思?隻是,他可知,其實,她會為他心疼、為他隱忍、為他承受所有的委屈,把難過,自己抗。
他從不懂她的心思,她卻認真的留意過他每一個細枝末節。
孟欣然把手放下來,然後攥成兩個空拳,她說你猜,哪一個手裏有東西?沈木白隨手指了一個,孟欣然就笑彎了眼,攤開手掌,裏麵是一片曬幹的杏子,她說,獎勵給你。
沈木白搖了搖頭,他說多大了還吃這個。
孟欣然嬉笑著說,你不吃我自己可就吃了。
他不說話,閉上眼,專心思過。孟欣然把杏子一片片的向嘴裏塞,可為什麼如今的杏子,卻那樣的酸。
她想,把它們吃完了,就再也沒有了,以後,也不會有了。沈木白突然說,欣然,你還是回去吧,這裏太冷了。
一刹那,所有的委屈讓她猛然站起,轉身的瞬間心就碎了。他希望陪著的,或許永遠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吧,倘若她在他身邊,他也會叫她回去,隻是那應該是心疼的,而對自己的,應該是厭煩的吧。
孟欣然回到房間的時候,眼淚就再也不可抑製的流了出來,她靠在門上,隱忍著哭泣的聲音不肯發泄,想起多年前,那個躲在師傅後麵哭泣的男孩,因為一片杏子而開心,這麼多年,自己不是幼稚,亦不是貪吃的人,隻是以為他喜歡,她就願意去做,願意為他等每個春華秋實,等杏子從青變黃,再做成杏片,隻是年華似水,杏子依舊,人卻變了。
孟欣然擦了擦眼淚,她想可能有些人,你看著他歡喜、看著他憂愁、看著他長大,卻終究與自己無關。她會在此後專心修習功法,再不管沈木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