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聶珩是真有這麼一個酒肉朋友。他微微一笑,並不忙於解釋,“那可說不好!你喜歡馬術嗎?”
以thalia的聰穎,這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然而她確乎沒有聽明白,怔了怔,有些落寞地道:“曾經,曾經很喜歡。”
顯然這是一個傷疤,但已經收不回來了,“那為什麼之後就不喜歡了?”
“因為沒辦法喜歡了,”她的眼神有些黯淡,“我練過一段時間馬術,也曾很認真地把騎師作為職業來規劃。但因為在一次障礙練習中墜馬重傷,隻得放棄。”
聶珩頓了頓,有些明白了她超越年紀的深沉從何而來,“惋惜嗎?”
“早就釋然了,隻是回憶時不時隱隱作疼。那年我才15歲,我想不明白,明明是熱愛的為何偏偏讓我不堪?我站不起來,也不想站起來了。多次理療複健、心理輔導失敗後,我爸爸隻能接受姑姑的提議,讓我換個環境,回國嚐試針灸治療。”
原來她所謂的因為事故回國念書是指這個。
“我很抱歉提起這些。還是算了吧!”
“沒關係,去看吧!我能和你坦然地說這些,就是因為已經不在乎了。隻是這件事完全擾亂了我們小家的寧靜,如今依舊讓人深受其害。”
她的眸子泛著淺淺光暈,聶珩有些明白為何自己會墜入這片蜜潭。他驀然升起一股衝動,“之前沒有說完,半年前我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同車的三個人,司機、我哥和我,隻有我活了下來。我說不清這到底是幸或不幸,隻是蘇醒之後的每一天,都活得很煎熬。”
“我說了,你不用告訴我的。”
“可我想像你一樣坦然說出來,雖然過去並不能都過去,但至少可以沒有負重地麵對未來。”
如釋重負。
這還是半年來聶珩第一次這麼輕鬆,但他也很清楚,是因為thalia沒有表現出同情,沒有給予安慰。她隻是靜靜地聽著,末了欣慰一笑。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活著很好,因為這可能是命運能給他的唯一慰藉,哪怕伴隨著困苦。他這樣的人死了,是有人惋惜的,也會有人痛哭流涕,但那有模有樣的哀悼中會包含多少真心呢?命運早用生檢驗給他看了。
卻也用生給了他未知的可能。比如在這個籠罩著冬霾的世界遇見她,另一個驕傲,卻美好的靈魂。
坐在華麗古典的看台上,聶珩卻無意於場內精彩的馬術表演,一開始是因為擔心thalia的平靜是種精致的偽裝,但很快便被她看表演時生動流暢的模樣迷住。無論是關鍵時刻因為屏息而鼓起的小臉,還是動作完成後會發自內心的微笑,或者在旁人看來無趣的巡場時直挺挺的坐姿他有些明白酒友陸琛之的瘋狂了。
但聶珩不敢太放肆,隻是眼神不會騙人,就連鄰座的陌生遊人在散場離席時也向他投來了曖昧的笑意,thalia又怎麼可能不知道?所以走出會場,她第一句話便是,“剛才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被抓了現行,聶珩有些尷尬,可這要讓他怎麼說?幸好thalia不是一個讓人感到負擔的人,也或者她是一個在某些方麵有些遲鈍的人。
“擔心我會吐出來?我早就吐過了,吐幹淨了。”
“什麼時候?”
“回國針灸前的那個夏天,我爸爸強行帶我去了亞琛國際馬術節,生生把一切撕開,很殘忍的脫敏治療吧?”她卻笑了,“當時我吐得很厲害,膽汁都吐出來了,卻沒有哭。其實我一直都很清楚,墜馬是我的問題,那天我過度練習了,人和馬都有些脫力,能怨恨的大概隻有我過度的熱情吧?所以,後來我就不敢再輕易喜歡上什麼了。”
聶珩決定收回前言,她哪裏遲鈍了?分明聰敏得很!隻是當這一切源起她的不安全感,便不會令人厭煩,隻會讓人憐不,是歎息——她可不是一個易碎的人,自然也不可控。所以他聰明地沒有再說什麼,隻是在她坐上自行車後座時,告訴她,“多信任我一些吧!”
thalia微微一笑,這一次不再無措地去拽他,而是微微向前傾身。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比之前拉近多少,但自行車行駛得卻更平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