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章 冬之旅 10. 藍花(1 / 2)

一改往日的晦暗,天開始明朗起來。不同於夏日浮動的燦爛,湛藍的天色純淨而平和,是茫茫冬日最樸實無華,也最難能可貴的慰藉。

這不是聶珩此行的目的,卻在成為一個結果。

在維也納足足遊覽了4天之後,二人意猶未盡地驅車離開。無疑這是一個很舒服的城市,繁華卻不浮華,古典卻不老派,曆史文化底蘊和藝術氛圍濃厚卻不讓人覺得負擔。而對聶珩而言還有更深層的原因——他的假期過半了。

注意到他望著窗外出神,thalia好奇地問:“在想什麼?”

“在想,人一輩子到底能抓住些什麼?”

“反正抓不住這天空和晴明。”

明明是略微喪氣的話,卻因為她純淨的笑靨而別有一番韻味。聶珩按捺不住內心的動容,也笑了起來,所以他才越來越不想離開

雖沒有特別計劃,但去布拉迪斯拉發卻不是去布達佩斯的順路,即便在許多遊人眼中,它是個不太具有遊覽價值的城市,可在感受過了神聖羅馬帝國的末代餘暉之後,去見證這個“千年帝國”的曆史終結點無疑是在為這段見聞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說來可真巧,1805年的今天,因為之前拿破侖在奧斯特裏茨會戰中重創了俄英奧聯軍,迫使弗蘭茨二世背棄反法同盟,主動坐上談判桌,雙方在當時還叫普雷斯堡的布拉迪斯拉發簽訂停戰協議。為了和平,奧地利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僅僅是部分領土被瓜分、侵占,還得承認拿破侖計劃組織的萊茵邦聯。次年弗蘭茨二世隻得放棄神羅帝號,名存實亡的帝國終於被埋葬。”

將車停在河畔邊的停車場後,兩人邊向老城區進發,邊聊天。

“畢竟三十年戰爭過後,威斯特伐利亞合約的簽訂就已經宣告了神羅事實上的死亡——獨立的獨立,分離的分離,沒有共同的財庫,沒有有效的公共法庭,沒有穩定的軍隊供應,宗教不同,政體不一,再鬆散不過的邦聯也不過如此。可直到拿破侖出現,這套花架子竟然維持一百多年,你說這幕滑稽劇為什麼會有市場?”

“放棄先人的遺產哪裏那麼容易?”聶珩笑笑,有點冷,“何況社會的正常運作是在框架底下進行的,在沒有一個行之有效的新框架以前,再沉屙的舊框架也比混沌要好。雖然拿破侖的萊茵邦聯並非那個新框架,諸邦因懾於拿破侖的鐵蹄可以退出神羅,7年後便能為了各自的利益,再反水加入反法同盟,但拿破侖戰爭結束後,歐洲的複辟潮流也沒能讓昔日的羅馬-德意誌帝國恢複;雖然維也納會議決定設立的德意誌聯邦不過是一個暫時的調和,但新的思潮,新的基礎在慢慢成形。”

“在廢墟中發掘壯麗建築的石塊嗎?可,破的這個過程要祭奠多少鮮血和亡靈?”

“所以,並不存在浪漫的曆史,浪漫的不過是後世一廂情願的再創作。”

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像極了嘶吼。thalia微微一笑,這個會去思考人一輩子能抓住些什麼的男人,卻不會讓人去懷疑,除卻天馬行空,有什麼是他抓不住的。

一如他堅定的黑眸不會讓人去懷疑,他願意為他的目標付出怎樣的代價。

從普雷斯堡和約的簽署地點,現如今的市政府所在地,坐落在老城區心髒位置的大主教宮殿往東走約莫10分鍾,二人走到了一處羅馬天主教教堂前。

聖伊麗莎白教堂,正如名字所示,這裏供奉著匈牙利王國的公主,圖林根伯爵夫人,天主教聖人伊麗莎白。而對不怎麼熟悉教會文化的人來說,它有一個更好記,也更顯而易見的名字——藍色教堂。

全然不同於歐洲教堂動輒好幾百年的曆史以及由此產生的滄桑和莊嚴,作為20世紀初新藝術運動的傑出代表,年輕的藍色教堂帶有一種強烈的清新感,令人眼前一亮。外牆上的錫釉陶器馬賽克與晴朗的天色完美貼合,清透可愛的色澤不禁讓人想起古樸街道上,明晃晃的陽光映照下的馬卡龍小屋。

“驚豔!”

饒是對各式教堂早已司空見慣,thalia也忍不住想要湊近去看。看著她快步遠走的背影,聶珩了然一笑,他懂她的感受,正如初見,穿著天藍色大衣的她是如何驚豔了他晦色的世界。

它喚醒了我心中難以言狀的渴望。

冷不丁地,腦海中浮現了浪漫主義詩人諾瓦利斯筆下那個在似夢非夢的旅程中渴慕著一朵藍色小花的少年郎。那是聶珩不曾理解的癡戀,在以為自己什麼都有,什麼都可以實現的時候。

我已遠離了所有的欲念,卻想要看到這藍色花朵。

直到真實當頭棒喝,才開始明白。

這時意識到人遠遠落在後麵,thalia轉過頭來,“快點啦,別磨磨蹭蹭的!”

也直到遇見了真實的美好。聶珩笑了笑,加快了腳步。

正好趕上開放時間,參觀過外觀之後,兩人進到教堂內部。同樣是以藍白為基調的內飾,盡顯明亮和浪漫。例行在禱告台前點好蠟燭,聶珩坐回最後一排thalia的身邊。相對於距離聖壇更近的前排座位,她更喜歡後麵,他也一樣,因為能縱覽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