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眼底的疲憊,夏櫟略一思量,鬆了口,“去哪兒?”
“東歐。”
“為什麼?因為葉清嶺?她,”夏櫟皺了皺眉,還是沒有吐露惡語,“不值得。”
“可不和她見麵,不和她正式分手,我總覺得有件事沒有解決。”
夏櫟頓了頓,一時間竟無法分辨這是托詞還是事實,因為聶珩對兩性關係確有固執——開始、結束都要說清楚,與此同時,至少在他看來,聶珩對那個女人是真心的,也是用心的,而非受荷爾蒙的影響。
而這時聶珩又道,“再就是,我想來一次冬之旅。”
來作為最後的任性。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當然,這是針對聶珩的旅行計劃而言的——當人坐在飛往法蘭克福的飛機上,聶家正因為遲遲聯絡不到他而亂作一團。
一向乖巧,讓人省心的孩子一旦進入叛逆期,往往反噬得厲害,此刻聶家吞下的就是這顆惡果。然而聶釗嶸依舊無動於衷地躲在書房,出麵維穩的是夏泫,打探消息的是夏泫,派人尋找的還是夏泫。
待聶家、夏家所有能出去的人都出去找人了之後,整個客廳就像被抽去了生機一般空闊寂靜。這幾個月來,夏泫越來越受不了這種空氣,思忖再三,他還是決定去看看此刻他搞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的老友。
實際上,聶釗嶸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漠不關心。剛上到二樓,還沒靠近書房,夏泫便感受到了從裏頭發散出來的急躁動靜。推開門,果不其然,聶釗嶸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打著轉,焦急不安,帶著神經質的躁鬱。聽到門邊傳來的動靜,他抬頭,確認是夏泫後,朝他大喊,“他怎麼能這麼不知輕重?!外頭會有多少危險,多少意外在盯著他,現在是能任性自由的時候嗎?他不知道他有個萬一會讓我多絕望?”
有些歇斯底裏,也有些悲戚神傷。
原來,所有的鎮定都是佯裝;原來,一切的不在乎反而是出於重視。
聶釗嶸揉揉太陽穴,頭風似乎又犯了,但此刻也顧及不得。他招招手,示意夏泫入座,然後也坐了過去,“康複中心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說,阿珩一早便獨自離開了。”
“一早?獨自?!為什麼不攔著?為什麼現在才說!”
“因為阿珩想要去拜祭他哥哥,不想被人打擾,便拜托他們晚一點再上報給我。”
被戳到痛點,聶釗嶸有些黯然神傷。他花了點時間緩緩,又覺出似乎哪裏不對,“這到底是你的人,還是他的人?”
夏泫何嚐不疑惑呢?之前他可是與康複中心的工作人員千叮嚀萬囑咐過,無論聶珩有什麼動向,一定要立即上報給他!結果不僅信息滯後,甚至對方還在為聶珩說話,那個孩子看似不近人情,不過卻能讓人心不知不覺地向他靠攏。
“康複中心的人都很喜歡他,最後又被點破了監視的事,疼惜也好,愧疚也罷,便隨他去了。”
“那墓園那邊呢?又是怎麼說的?”
“早就離開了,車還是管理員幫他叫的。我們已經找到了那個出租車司機,得到的消息是阿珩去了機場。嫂子她們剛才在他的房間裏找了許久,並沒有找到他的身份證和護照,也不在秘書那裏。好消息是,據秘書所說,美國也好,歐洲也罷,阿珩的工作簽證都已過期。壞消息是,國內也不好找。”
“何必呢?”聶釗嶸輕歎,“直接把夏櫟找來一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我之前已經問過了,他說不知情。”
“阿泫,你把你大家長的權威看得太高了。”
“可是半年來,今天還是他第一次進你家家門,何況阿珩的房間了。反倒是呈宇幫忙送過幾次換洗的衣物,但也都是嫂子準備好的。或者,有沒有可能是景兒和芮麒?”
聶釗嶸卻提出了另一種可能,“如果阿珩的證件本就不在家裏呢?”
“哈?”
“之前,阿辰”他抿了抿唇,緩道:“阿珩曾透過辰兒來試探我對他想留學的態度。我不知道他的計劃進行到了哪一步,但不排除他的證件存放在某個中介手裏。”
夏泫猛然清醒過來,如果是在這個前提下,那麼半年沒進過聶家家門的夏櫟反倒成了最有可能幫手!他當即打電話,讓人立即回來。
適時聶旭景正和夏櫟在一起,他有種直覺——哥哥失蹤與夏櫟斷然脫不了關係,不過他想確定的僅僅是他的平安,所以隻是寸步不離地跟著,直至跟進了父親的書房。
“阿櫟,我再問你一次,你是真的不知道阿珩的去向嗎?”
出言質問的人是夏泫,不單純因為夏櫟是他的親侄,他更適合開口,實際上比起他這個家主,聶釗嶸在夏櫟那裏威懾性更高,從小到大,但凡聶珩做了什麼不遂他父親心意的事,無論是否有份,夏櫟都少不了被連坐,所以真正的原因是聶旭景在場。
“大伯,我是知道的。”
“他去了哪?你可真不知深淺!這樣遛著我們,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