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不出半個時辰,都無消仇夜雪動手,仇夜雪的“無禮之舉”便在京中傳了個遍,叫人人都知了。
甚至還有人猜測仇夜雪是不滿聖旨如何如何……
仇夜雪也是住進了京中一早就給他備好的宅邸後,坐在炕上喝過了一碗藥,勉強有了點精神才知道這事兒。
“挺好。”他困倦地掩嘴伸欠:“省了我不少功夫。”
躑躅停下自己八卦的嘴:“世子乏了?不如早些休息?”
她說:“宅院的事有藕荷姐姐呢,保證世子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藕荷辦事,他是放心的。
故而仇夜雪微微頷首,伸了手正要躑躅扶著自己歇下,就又見另一個貼身侍女鴉青輕手輕腳地疾步走來:“世子。”
她略一垂首,沒有行禮,語速比往日都快了幾分:“太子來了。”
仇夜雪擰眉。
他現在病著,腦子有些混沌,沒法應付一個青麵獠牙、能止兒夜啼的紈絝:“推不掉?”
鴉青:“他直接進來的。”
仇夜雪:“?”
怎的有人……
他微微一頓,有些恍然。
既是紈絝,那便不在意那些俗禮,直接進來才是對的啊。
仇夜雪忽地覺著自己興許能在這位紈絝身上學到許多。
太子攔不了,仇夜雪隻能準備應付。
他示意了下躑躅,躑躅立馬上前替他穿鞋,不成想才穿了一隻,門口便傳來了動靜。
隨後就聽微沉的嗓音還帶著輕佻地笑意:“…都說歲南山水養人,本宮好奇歲南世子能被養得多美,來看看他又能如何?”
仇夜雪微微挑眉,隻見太子著一身玄色刺暗紅四爪蟒,帶著一個小廝直接衝了進來。
鴉青立馬行禮:“太子殿下。”
躑躅也隻好放下仇夜雪的鞋子,轉頭行禮:“太子殿下。”
那小廝也衝仇夜雪行禮:“見過世子。”
仇夜雪卻沒動,幹脆把自己還沒來得及穿鞋的腳收回炕上,屈膝將手肘搭在了膝蓋上,微眯著眼去看這位不懂規矩的太子。
祝知折身量雖高,但卻不至於到八尺,約莫接近六尺,體寬也沒有什麼三尺那麼誇張,但比起仇夜雪的身板而言,的確稱得上結實魁梧。
關鍵是他長得也並非青麵獠牙,甚至完全稱得上俊朗無雙,昳麗的五官帶著十足的攻擊性,那雙暗沉的眸子透著偏執與狷狂。
看樣子傳聞當真是把這位豐神俊朗的太子給醜化了不止一點啊。
仇夜雪勾著唇,就這樣衝祝知折拱手,行了個敷衍至極的禮:“見過殿下。”
他不等祝知折開口,便收了架勢,撐在炕上,像是被烤得沒什麼力氣一樣,懶懶啟唇:“殿下來得也太快了。”
他晃著自己套著白襪的腿,坐姿堪稱豪放:“我正想去迎接一下殿下呢,這還沒來得及起身,殿下就進來了。”
仇夜雪偏頭示意:“既然如此,那我便不麻煩這一遭了,殿下坐麼?”
祝知折瞧著他,緩緩勾起一個笑,隻覺自己裝紈絝又有了新思路。
禮要行不行、假兮兮的,比沒規矩好像還要氣人些許啊。
祝知折悠悠落座,又覺著熱。
他是軍旅之人,即便是大雪紛飛的日子,也無需炭盆裘衣,這炕對他而言著實有些不友好。
不過他也沒說,隻看向仇夜雪。進來時,他便知曉禮部尚書所言屬實,這世子是真病了。
空氣裏彌漫著的藥味不說,就說他臉色蒼白,眼皮子都是勉強掀開的,說話也沒什麼氣出來,身子骨更是軟得像泥塑的,仿佛隨時要倒下。
且就算沒有病氣,他那孱弱到仿佛稍微用力就斷了的手腕和纖細得不像話的脖頸,也在告訴他傳言是真的。
就這種弱骨頭,有什麼好怕的?
躑躅忙撤了藥碗,要給他看茶,卻被祝知折一擋:“世子病著,禮行不全,本宮可以理解。”
他咧嘴一笑,仇夜雪這才發現祝知折有兩顆很尖的、仿佛狼犬般的獠牙:“本朝注重茶道,不如世子以茶代之?”
活了十八歲一直在被人伺候的仇夜雪微微一笑:“應該的。”
話是這麼說,仇夜雪卻沒急著動,反而是半盤膝坐好,傾身湊過去,靠著中間的矮幾,掩著嘴對祝知折道:“不過殿下,我病著。隨行大夫說此症易傳染,殿下確定麼?”
他側著身子,微抬眼眸看人時,那雙桃花眼裏總是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配上他慵懶散漫的嗓音,倒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祝知折一垂眼,就對上他清亮的視線,他也跟著稍稍側身,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祝知折還嗅到了他身上很淡的味道。
一大男人還用香麼?
祝知折在心裏輕哂,卻又不住地想這是什麼香。
他阿妹也愛用香,花果藥木他都聞過,倒頭一回嗅到這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