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一定會站上峰……”
他話語根本沒說完,那個混血的金發壯漢一把拎起他脖頸將人踢進了包廂。厚重的電子門關上,擋住了外部一切窺探視線。
姬問柳回過頭,“你怎麼知道他是假少爺,家裏根本沒錢?”
“因為他是劍修,家裏稍微有點門路的都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學劍。”敘燃很快將目光從那間包房轉移,“一劍破萬法的時代早就過去了。現在的劍修,不過隻能吃著百萬年前的老本,渾渾噩噩地在底層給人當狗罷了。”
她垂眼這樣道,語氣中沒有遺憾也並無自傲,隻是在陳述這一件事實。
姬問柳聽著這話也不免生出了幾分兔死狐悲式的感慨。他長歎一聲,剛有了幾分感悟想與她討論,就見下一秒那個貌有慈悲的佛修徑直從懷裏掏出半本劍譜。
姬問柳:“………………”
“不是,你真不做人啊,那個小孩他才多大?!”姬問柳不可置信道,“你就算不救人家,也不至於毀了人家的道途吧?”
“哪有那麼嚴重。”
敘燃一目十行地快速將殘頁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又翻出個人終端在上麵劃拉兩下。
“古早時期劍道大能華霄尊者的手繪劍譜,重置版在8068年由保護廢物化石協會印刷出版,出版社的還是全的。”
她翻了下那半本殘頁,“跟出版社的都對上了,就是一樣的劍譜。”
姬問柳嘖了一聲,“那叫白星的小孩跟那個什麼喬少爺,他倆是單純缺心眼還是有其他的過節?”
“不知道。”敘燃以一個極為自然的動作將劍譜揣回懷裏,“但留著這個,白星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畢竟,鬼修最喜歡的獵物就是這種細皮嫩肉又軸又倔的少年。”
於是姬問柳無比熟練地開始在心中為那個名為白星的少年祈禱。
他祈禱到一半的時候,藺長纓找過來了。
出乎意料的,卻不是為了那名喬少爺與白星的事情。這位藺家家主頂著一眾敬畏目光徑直走向敘燃,淡淡道:“跟我走。”
姬問柳站在執勤崗位上還有些擔心,但見敘燃問都沒問抬步就走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也隻得暫時放下心來。
“……你不問我帶你去幹嗎?”
藺長纓瞥了眼默不作聲跟在後麵的佛修,她顯得有些低迷的樣子,看上去像是因為被迫當打手還債而不爽。
“無所謂了。”敘燃手腕沒骨頭似的晃了晃,盡量在有限的時間之內想要把分散的精力給養回來。
藺長纓見狀眯了眯眼。
她們一直上至賭場的核心區五層以上,這個時候甚至整體的布局環境都開始發生了微妙轉變。就連周邊的負責服務人員也全部換上了藺家的核心出馬弟子,無處不在的安全眼翕動著,圍繞在這一層眾星捧月的錦衣修士們身邊。
敘燃看出來了,要是說外層是給歸墟市的賭佬窮鬼們玩的地方,那麼在這裏聚著的,便是中上層階級的世家子弟。
“沒別的要求,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給我贏下來就行。”
藺長纓突然在她身邊輕聲開口,狹長的眼瞳中閃動著冷光。
——“出了任何事我擔著,而你負責贏——每一場。”
“……”
在厚重感應電子門緩緩開啟在眼前的瞬間,敘燃知道藺長纓來找自己的原因了。
所有修士的目光於一瞬間集中在她身上,在那之後,是一座偌大設施齊全、甚至每一寸土地都精心翻修過的,超大型綜合虛擬靶場。
修真界不屑於使用凡人製造的武器,但自從科技革命之後宛如刻在血脈中的令人振奮戰栗的本能,卻始終影響著這一代的修士們。
敘燃一步步走入那耗斥重金就隻為了給這些上層修者提供玩樂享逸的擬態作戰靶場。
她指尖拂過陳列架上,一把把沒有經過任何改良手段,純粹是凡人們最初一代設計出來用以投入戰爭的原裝槍械。
明明隻是最普通連沒有靈力的小孩都能使用的武器,當佛修的纖長指節一一拂過冷硬槍體之際,一股前所未有的靈魂共鳴震蕩卻恍惚讓所有修士們生出了錯覺。
那雙手除了禮佛,生來便是該握槍的手。
藺長纓目光有些複雜地投去一眼,再次說明了規則。
“在場地之內,所有修士的靈力與法器皆被禁止使用,修為被壓製到同一境界。也就是說,除了手裏的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可以幫助你們。當然,我們將內裏的配置子彈換成了更安全的彈藥,憑各位的修為很難被真正傷到,請大家放心。”
下一秒她就見敘燃握著一把原裝鳥狙,站在陳列架前無聲地笑。
開始沒有人注意到她在笑,直到佛修肩膀聳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逐漸到了一種不可被忽視的地步。
“一個人隻能選一把槍,還是都可以選擇?”
敘燃伸手將墜到額前的碎發捋到腦後,嘴角向兩邊咧著,語氣中是濃烈到不可忽視的笑意。
藺長纓突然覺得自己接下來的這句話有些脫口困難,她掃視一圈神情各異的參賽修士們,抿抿唇最終還是道:“不限數量,任君挑選。”
“你就想贏是吧?”
“……”
佛修握著那把鳥狙,路過毒蛇的身側時偏頭這樣道。藺長纓凝視著周圍一張張熟悉麵孔,眼中閃過驚人的磅礴野心。
“是,你負責贏,出了一切事我都擔著。”
“好。”
握上冷硬槍管的瞬間,敘燃連身體裏仍處於虛弱狀態的靈根修複後遺症都再注意不到。她瞳孔放大,一步步地走向場地中心的擬態作戰靶場,有修士認出了她的身份想要戲謔兩句,卻在目睹到漆黑瞳孔裏一種堪稱病態的興奮瘋狂時猛地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