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時屠麵容猛然嚴肅,毫無預兆的,把滿懷的麵包奶酪,突然一把都塞到了福瓊身上。
“慢點慢點。”福瓊接的手忙腳亂,就怕一個不小心沒拿穩浪費了食物,“女人,你做什麼?”
而等少年把食物都抱穩後,看著眼前眉眼優美利落的年輕女人,突然心驚肉跳,就怕她撂擔子不做了!
畢竟,也是福瓊原先沒反應過來,雖然他們是付出了全部身家請人。但那點子身家,就他自己都知道,根本不夠買一個真有本事的人為他們賣命的——
救撒迪厄斯這件事,他們折損了大半僅存的戰團都沒有成功,當然是個賭命的任務。
而哥哥會選擇她,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福瓊以為是自己態度不好惹怒了眼前的人,害怕得差點哭出來。大家的希望,不能葬送到他的手裏!
但鼻音剛出,他就又死死地咬住了唇,把哽咽咽了下去。
少年腦子裏惶然雜亂,要是這女人就是因為不喜歡看他哭哭啼啼的,才想拒絕的怎麼辦?
福瓊抱緊手裏的東西,逼自己一個深呼吸,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討好笑容,對著付時屠祈求道:“求……求求你,不要放棄……我不要麵包了!也不心疼錢了!我不敢了……求你,不要放棄好不好?”
發生了什麼?
付時屠吞下剛想嚴肅開口的那句“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卻不能懷疑我的業務能力”,站起身,拍平身上並不存在的褶皺,在少年越發忐忑的惶恐中,扯動微笑的弧度轉移話題道:“回城郊去。”
話落,付時屠就看見少年眼中的希冀,猛然熄滅了!
付時屠抬手覆蓋住少年的眼,補充完自己的話。
“回城郊去,一首歌頌我如何如何美麗強大的讚詩寫完,我就會帶著你們親愛的撒迪厄斯,降臨了。”
“至於這次的傭金……算了,”生活不易,付時屠歎氣,“把你手裏的麵包奶酪多留幾塊給我,然後沒事幫我宣傳一下——以後我不接愛哭的窮鬼任務,就夠了。”
福瓊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雖然對於付時屠口中窮鬼的定義十分不滿,但他已經過了認為骨氣可以填飽肚子的年齡,也不由對她此時許諾的一首詩的時間,生出了期待。
而在這期待中,隻見纖美利落的女人順手將長發束好,慢慢消失在了市集的人海中。
寂靜的深夜。
位於森羅王宮深處地底下的牢籠突然響起了歌聲。
“竹籠眼,竹籠眼。”
“籠子裏的鳥兒,什麼時候才能飛出鳥籠……”
“竹籠眼,竹籠眼。”
“黎明前的夜晚,仙鶴和烏龜滑倒滑倒了……”
“你背後的人是誰?”
嗚咽婉轉,一會兒像是極北原野呼嘯而過的風,伴隨著空冷的氣息,翻起一陣上下搖擺的稻田巨浪;一會兒又陰聲細氣,恍如自言自語,自怨自艾,冰冷黏膩如同怨鬼攀附。
“鬼!鬼啊——”
一聲尖叫,緊隨著又戛然而止。
達克斯收回砸出鐵錘的手,慢條斯理放下手頭剛挑好的今晚要玩的刑具。搖曳的橙黃色的燭火下,他毀去半張臉的麵容陰狠冷酷,厲喝道:“裝神弄鬼。出來!”
無人應。
當然無人應了,付時屠無語,她又不是傻,難道還跳出去來句“本人在此”來彰顯存在感,然後被射成篩子不成。
至於歌聲,業務需要業務需要。
總要突出點她的辨識度不是。
付時屠繼續唱著曲調詭怪的歌謠,手裏搖晃著的,是一把周身黯淡的筆直刀刃。
磕呲哢,磕呲哢。
刀鞘撞打在石壁鐵柵欄上,發出不規則的聲響。
纖細的身影如同一線明淡模糊的筆繪,又像是孩童手中橫衝直撞的紙鳶,在血跡斑斑的陰森牢籠中輕巧起伏。
“竹籠眼,竹籠眼。”
“……你背後的人是誰!”
“喝——喝——”達克斯身邊伺候的牢頭喘著壓抑的粗氣,死死盯著地上被達克斯隨手砸破了腦袋的同伴,咬住牙關,吞下口中的恐懼。
太安靜了。
這裏位於王宮地牢的最深處,怎麼可能讓人一路如此無聲而順利的就到了這裏?
要麼是對方太強,要麼就是……真的是鬼?
牢頭在這地獄見過太多怨鬼和仇恨,更別說身邊立著的刑獄長就是隻厲鬼!
“誰——唔。”
又是一個來不及發出聲音的,付時屠收回手裏當棍子掄的帶鞘長刀,繼續深入:“籠子裏的鳥兒,什麼時候才能飛出鳥籠……呀。”
突然,她住口了。
既不是因為地牢裏猛然迎接她的恍然地獄的場景,也不是和位於地獄之景最中央的,被吊掛的慘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