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一夢(1 / 3)

7一夢

蕭府的後院環山繞水,布滿四季各異花草樹木,每時每刻都有一分顏色。

白石板路連著小拱橋,跨過花木深處泄出的水池,通往一個重簷六角攢尖石亭,亭上懸著牌匾,上書“樂天”,取自“樂天知命故不憂”。

亭中擺著一套烏木桌椅,包漿渾厚,其上一方圓。

亭邊一棵杏花,是母親初來時種下的,這會兒已長成了模樣。綠葉紅苞的空隙裏嵌著玉沙,枝條借了星光,把影子投在棋秤上,相互交錯。

蕭鳴向陽而席,身上暖烘烘的,聽著四周被吹得窸窸窣窣直響,睡意輕輕壓上眉頭。

她剛放下一子,旋即另來了隻手。手不大卻細細長長,與黑棋相襯更顯白,像清明雨後筍尖兒。

蕭鳴這才知道對麵是坐著人的,卻絲毫不驚,仿佛那人就應當在那兒。

她繼續看著棋盤,白棋已然被殺的片甲不留,全軍覆沒。

但她就是不願認輸。

頭頂上傳來一聲哈欠:“半月未見,你怎一點兒長進沒有。”

那聲音帶著稚氣,估摸剛到幼學之年。

蕭鳴抬頭望過去,便被晃了眼。

她伸手擋住光,也擋住了那人的臉,隻見那月白錦袍,被日華鑲了一圈金邊。

他繼續調笑道:“不如等太陽下去,我們去放風箏吧。”

蕭鳴自是不服,奶聲奶氣回答:“這怪我嗎。我爹小氣,光拿副棋,別說老師,連本棋譜都不給我,這半個月我就靠著套話學棋。”

他輕笑:“是嘍,那怪我嘍。”

蕭鳴抽泣一聲:“我昨晚夢到我娘了,她讓我給你捎句話。”

“伯母認識我?”

“她說讓你教我下棋。”

他頓了頓:“你沒在伯母麵前罵我吧?”

蕭鳴不管人能不能看到,做戲是要做足的,她在手肘下乖巧地眨了眨眼。

“怎麼會呢。”

他左手捏著顆黑子,食指若有其事敲了敲。

“既然伯母發話了,今天教你南文的棋?”

“但有個條件。”

蕭鳴能感覺到他挑了下眉。

“叫句弈秋哥哥來聽聽。”

蕭鳴心頭一跳,終於忍不住撤開手。

她眯著雙眼,頂著刺眼的光輝,看到那人雙眸暗沉,戴著副琉璃鏡,分明就是那棋館老板!

頃刻之間,風聲停止,眼前所有失去了全部色彩。

“啪——”一聲落子。

蕭鳴睜開了眼,對麵那人微微向前推了下棋盤,氣若遊絲道:“我認輸。”

裁判麵無表情,內心波瀾起伏。他道:“第十三桌,白棋勝。”

——這人此前就贏了江寧小王爺半子,後兩局對上問隱棋院的高手皆勝!

這究竟是何人!

牌坊處有三人正等著蕭鳴。——今日後,再過十天才是初賽中期,早已約好比完一齊去吃飯。

她清了清嗓子,道:“顏兄,小王爺。”

認識好幾天,王識臨是第一次聽到蕭鳴用偽音。他愣了愣,笑道:“既是棋友,不必拘束,以兄弟相稱便好。我姓王,名願,字識臨。”

蕭鳴轉口道:“識臨兄。”

王識臨點了點頭,誇讚道:“這問隱棋院雖說是江洲近年新辦的棋院,也出了不少人才。你這兩局遇到的,聽聞在問隱棋院排行上,一個第二,一個第五。”

“你這兩局是都中盤勝嗎?”

蕭鳴悶悶“嗯”了一聲。

顏禮道:“走吧,阿近該要等急了。”

上了馬車,顏禮解釋道:“阿近是鄒遠的妹妹,就叫鄒近,表字有希。”

蕭鳴心道:這名起的挺省力,兒遠女近,鄒回國手該是偏愛的。

不到一盞茶功夫,便到地兒了。

蕭鳴跟著下了馬車。

此樓門前是長木杆搭起與樓齊高的“彩樓歡門”,主樓樓高三層,下麵兩層石砌台基,兩邊各一兩層小樓,雕簷映日,畫棟飛雲。

匾對右為“夢十年千愁萬裏來”,左是“一花開半醒醉凡塵”,額題“一夢”,應出自名家之手,蒼勁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