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遠不屑道:“難怪錢袋會被偷,敢情是嬌生慣養一小公子。”
顏禮替蕭鳴反駁:“說的好像你就克勤克儉似的。”
他轉身問:“看阿蕭這身衣服是不合身,可否要我們資助一番?”
蕭鳴初來穿的白袍昨日洗了未幹,她今日換洗穿的,全是弈秋給的,那人還十分欠揍,笑話她身板小。
她拂了拂身上紺色袍子的皺褶,道:“不用麻煩。我現在‘約客’棋館做事,能自給自足,當作磨礪。店家也很好,吃穿住行都會給予幫助。”
王識臨笑了笑,道:“弈秋兄人是不錯。”
蕭鳴心道:你被那狐狸外表騙了。
一輛馬車踏著轆轆車聲停在身前,馬車四麵皆是精貴布料,線條雅氣十足,窗牖鑲金嵌寶。
看到駕前那幾匹汗血寶馬,猛然間,蕭鳴想起臨走前拴在城門的馬,也不知被蕭白水接回去了沒有。
王識臨神色平穩,道:“我回王府正好也順路,便讓我來送阿蕭小兄弟吧。”
車內空間四人有餘,置物俱全,兩邊各一簾淡藍色縐紗遮擋。
蕭鳴坐上軟榻,接過小表舅遞過來的青蘭茶杯。
離家之前,她是萬分嫌棄馬車,覺得拘束不自在。現徒步了一天,路程是不遠,也心生了一份感慨。
她淺酌一口茶,嚐出竟是棋館那茶。
並不是就這一日,她舌尖就生出茶蕾,棋館茶水就著一種,想不記住都難,弈秋還起了個名,叫“不知雲”。
——不知何所雲。倒真有那人的幾分模樣。
王識臨一臉好笑地看著她道了別姍姍放下簾子,道:“沒有外人,不用裝啞巴了。”
蕭鳴輕歎一口氣。“拜見小表舅。”
她想岔開話題,無心問道:“江洲怎麼哪都是這不知雲。”
王識臨遲疑了一會兒,暢快笑了:“蕭大人沒說錯,你是真和表姐一模一樣,嚐不出茶來。”——他的表姐,便是蕭鳴已故之母。
蕭鳴滿臉疑惑:哪跟哪,這不就是弈秋那茶嗎?
王識臨道:“確是不知雲沒錯,但不知雲還分三六九等,你手中那盞,便是最好的‘不知九雲’。”
蕭鳴恍然大悟,原來這弈秋除了開棋館,還搞了茶葉生意,難怪那棋館開的隨意,不是靠這吃飯的。
王識臨調侃道:“沒想到我和我表侄女的初次見麵,就讓她給我來了個下馬威,我竟還未認出來。也是,偽音這等旁門左道,我表侄女兒都能學會。”
放在平時熟人麵前,這等長輩的訓話架勢,蕭鳴定是不怕的,說不準還敢暗懟上一句,但這位她才見過幾麵,不敢放肆,連忙接道:“不敢不敢。”
王識臨道:“不敢?我看你敢得很。你怎麼出的城門,進的江洲?又怎麼報的國手大賽的名?要知道偽造文書可是要下獄的!”
蕭鳴直冒冷汗,道:“我沒偽造,正兒八經從官府弄來的文書,就是‘蕭鳴’二字寫的大了點,所以隻能用‘蕭口鳥’這個假名。我估摸鄒遠他們從未理過報名之事,我說是我的表字,真給信了。”
王識臨是萬萬沒想到,他這表侄女不僅傳續了她母親的容貌,耍小伎倆的壞習連著一並承襲了。
他道:“看在你娘的份上,我奉勸你可要想好,如今在江洲比賽是沒事兒,可若你真進了決賽,在當今聖上麵前下棋,‘蕭口鳥’這個名字可是欺君之罪。”
蕭鳴嘀咕一句:“這不沒到那兒時候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王識臨一陣無語:“我怕你有路也是死胡同,直了也有翻船時。”
“罷了,到時候再議吧。”他頓了頓:“其實你用真名,以女子身份參加,也未不可,不曾有規定女子不得參賽。”
“嗯?”蕭鳴自是知道的,在京城她便用的女子身份報的名。
她望著王識臨,意識到這小表舅居然是不反對自己參賽的,她生平第一次受到親人支持,一股歡喜暖流淌進心底,衝刷那層疏遠。
她咧開嘴笑了:“謝謝小表舅。”
王識臨見到這燦若煙花的笑顏,怔了怔:“你依舊要在那棋館做事?”
蕭鳴道:“是的。我平時比賽,活不多也不累,管吃管住便夠了。我要真住進王府,難免有人起疑心。”
“你是機靈。”王識臨道,“也罷,有什麼需要的,盡管來尋我。”
蕭鳴算了算日子,要放在先前,她對著一個遠房親戚,還是個男子,必定開不了口,而自進了這馬車,這一席話,這小表舅展現出的萬分親切,如沐春風,就像與蕭白水相處一樣自然。
況且,眼下也尋不到他人可以幫忙,她咬了咬下唇,扭捏著說道:“的確是有件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