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翻了手中蠟燭,退後一步。
“怎麼了?”西弗問。
驟然受到驚嚇,先前隱隱的頭昏反倒消停了。我告訴自己是我過於敏感,裏麵那個女人一頭烏黑的發,下顎更寬些,嘴唇也更厚些,整個人異常瘦削,猙獰的疤痕從左側額角蜿蜒到右側顴骨,覆蓋住了大半張臉。
——其實除了瞳色沒有一處是相似的。
我定了定神,想起來我是被喊來開門的,低頭一看,這個門根本沒有落鎖。
西弗在旁說道:“裏麵有一層結界,我沒有辦法破除。我想黑暗魔法本來就不利於破除結界,火魔法或許可以。”
我要求西弗退後轉過身去,才念起咒語。
憑空而起的火舌被壓成一束,從縫隙處滲入進去,試探著裏麵的結界。火星一進入其中就立即被一片混沌吞噬。
我繼續念咒,火焰猝然拔高,以熊熊之勢向前爆裂開來。然而隔了好半天也沒什麼反應,以門為界,門外邊是火熱的,裏邊卻陰寒一片,我甚至連裏麵那個結界的邊界在哪裏都摸不清。
我有些鬱悶。是設置結界的人強到變態,還是我的魔法倒退得厲害?
“這是誰下的結界?”源源不斷的火元素都如水滴入海一般毫無反應,我滴下一滴汗,“未免也……”
“吱呀”一聲,突然間我所感知到的可怕天塹突然消失,我的火焰輕鬆穿過一麵透明玻璃似的牆。
我力沒收住,一個踉蹌向前撲去——門就這麼被我撲開了。
西弗轉過身,難以置信,快步踏上台階走過來說道:“竟然真的打開了!果然還是火魔法比較管用。”
我跌坐在地上將信將疑地低頭看了看我的雙手。
我開的門?
我的幾簇沒收回來的火焰四散,落在房間內的各處,我立即爬起來沿著房間挨個踩滅,最後落把那個女人腰邊的火撲滅才喘了口氣停下來。
“見笑,見笑……手藝生疏了。”
我尷尬地哈哈笑完才發現西弗隻默默站在了門邊,並未進來。
他縮在門邊的陰影裏,仿佛希望自己能就此隱身一般。
我看向他:“?”
“我不知道您已經醒了。”西弗沒有理會我,“外麵出了點問題,我不得不來……”
我身側的女人掀起眼簾淡淡掃了我一眼。她虛弱地擺擺手,示意西弗不必再說。
西弗囁嚅道:“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裏,外麵都是騎士團的人。”
因為我距離她更近,於是接下來我又順理成章地開始充當苦力,半抱半扶著將她拉起來,西弗去原先的通道,貼近地板聽著上方的動靜。
先前被西弗放倒的騎士已經醒了,守衛們正在四處尋找入侵者。
西弗知道地下的另一條出口,於是我們狼狽地越過水窪,從一個廢棄的煙囪口通道離開。
西弗帶我們進了一家旅店,在前台要了一桶洗澡水,對夥計說:“冷水即可。”
“你感覺怎麼樣?”我把這個女人放在床上問道。
她一路上都很安靜,我抱著她的時候能感到她的身體清瘦得厲害,渾身不停在冒冷汗,雪白的皮膚上都能觸碰到骨骼裏滲出的冰氣。
我心裏暗罵虐待她的人。
給她墊高靠墊時我不小心再次撞上她的眼,心裏又是狠狠一動。不過這樣近距離細看,她的瞳色似乎比多洛莉絲更深一些,近乎於月色下沉寂的灰墨色湖麵。
她合上眼睛,沒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西弗:“這位是我的……姨母,呃,她受過傷,嗓子壞了,不能說話。”
我離開戲劇院時就念咒烘幹了三人滴水的衣服,以防留下水痕路徑。我的衣服上的氣味實在難以忍受,便想著過會兒回店裏換身衣服,收拾些東西。
我的店在西城區,到這邊中城區路上來去騎鹿要三個多小時。
算算時間,距離西弗吃下藥丸也已過去了五個小時,我坐到一旁的桌邊,招手示意西弗過來。
我在他腕間劃開一個十字,暗紅的血液順著皮膚滴落,很快我就給他止了血,注入羅卡蛇的毒素。
“你這個方法靠譜嗎?”他這會兒才想起來問。
“不靠譜,但也不會把你弄死的,”魔藥師的聲譽算是社會最底層了,他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不過你這個情況,除非能找到精通治療術的高級光係魔法師,否則暫時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西弗下意識地看向床上的人。
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你的姨母叫什麼名字?”
“什麼?哦……她,她叫弗洛拉。”
倒是很好聽的名字,盛開的花。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