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給人添麻煩。
她扁了扁嘴,二表哥去京郊辦案,除了他沒有人知道自己去了哪裏,他們能找到她嗎?她好累,好痛,又好餓,她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吃過東西了,方才那一動,幾乎已經是她僅剩下所有的力氣。
可是她現在又不能哭,哭也是件耗費體力的事情。
她張了張口,想跟冬兒說說話,這樣還能轉移一下注意。她想了想,正要說什麼,卻聽見了屋外一聲淒厲的尖叫。
嘩啦啦,嘩啦啦,緊跟其後的是金屬碰撞的聲音,最後是尖銳劃開血肉,她在廚房做過菜,她聽得出那是什麼。屋外肯定不會是廚子在做飯,那麼隻能是……
她繃直身子,有人在屋外殺人……死掉的人,不止一個。
她終於感到了一陣恐慌席卷周身,屋外的人被殺了,是擄走她的壞人死了嗎?殺人的人是來救她的嗎,可是……來救她的人,不應該是這麼殘忍的人啊?鍾雨彥在大理寺就任,不管怎麼說,都該把這些人送去府衙才對。
唐月櫻腦子很亂,既期待被解救,又期待屋外的殺人凶手不是。
然後她聽見。
“頭兒,屋裏麵兩個人,要滅口嗎?”
“你是不是蠢,還想多事?趕緊走,那倆小娘們會有人來帶走。”
屋外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能聽清的隻有這麼兩句。
唐月櫻腦袋有些懵,這個意思,他們不是來救她的吧?那為什麼要把外麵那些人殺掉?明明知道這裏有人卻不打算救?
不行,她還是好暈。
“冬兒,我想再睡一會兒……”
她的聲音虛弱極了,冬兒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夫人,您可別嚇我啊。姑爺他們肯定馬上就來了,您別睡,別睡……”
唐月櫻沒有力氣回答她,意識漸漸昏沉,後腦勺上的溫熱已經流淌到了脖頸,她仿佛能聞到一股腥甜將她的嗅覺籠罩。分明是才醒過來,可是她依然好困,好困……
她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胃裏空蕩蕩的,攪得她難受。冬兒的聲音悠遠而又模糊,聽上去很是激動。她的身子動了動,啞著嗓子問:“怎麼了……”
“外麵又有人來了!”
“阿櫻、阿櫻!你在裏麵嗎?!”
唐月櫻一瞬間清醒過來,是鍾雪茹的聲音!
冬兒高聲應著:“三小姐,我們在,我們在裏麵!”
話音剛落,門被人從屋外撞開。
唐月櫻呆呆地看著門口,鍾雨彥站在那裏,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鍾雪茹站在鍾雨彥身後,一臉心疼又欣慰。眼眶一熱,唐月櫻哇得一聲哭出來,隻是她睡了太久,連哭都沒有力氣,這一聲啞得實在難聽,她想收回聲,卻又如何都忍耐不住。
鍾雨彥幾乎立刻跑到她身邊,解開捆著她的布帶,輕輕把她抱在懷中:“沒事了,沒事了……”
“二表哥……嗚、嗚嗚……”
唐月櫻哭了好久好久,就像是想把最後的力量全部耗盡一般,鍾雨彥耐心地等著她哭完,小姑娘抽噎了幾下,最後吸了吸鼻子,鼻尖紅彤彤的,仿佛一碰就破。
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茉莉香,就算被困在這裏整日,殘香猶在。
“別怕,我在,我在呢……”他摸了摸她哭花了的小臉,“阿櫻乖,已經沒事了。”
唐月櫻委屈地縮在他胸前:“我好痛……還好餓……”
“我知道。”鍾雨彥語氣格外溫和,就像是在安慰一個孩子,“是我不好。”
可究竟不好什麼,他又沒有明說。
唐月櫻拽著他的衣袖,搖搖頭:“不關二表哥的事,都是壞人為非作歹,二表哥不會有錯……”
鍾雨彥垂眸看著她,眼中情緒不明。過了一會兒,他俯身親了親她已經哭腫了的眼睛,輕聲道:“我帶你回家。”
她點點頭,任由鍾雨彥將她抱起。此刻她形容狼狽,壓根不好意思見人,隻能努力朝他懷裏縮,減少自己的存在感。鍾雨彥抱著她往外走,走出幾步,她忽然開口問:“等等,冬兒呢?”
“小妹已經先帶她走了。”鍾雨彥在門邊站定,又說道,“等會兒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好嗎?”
唐月櫻睡得夠多,現在雖然疲累,卻也不想再睡,隻想這麼盯著鍾雨彥看,這樣會讓她感到安全。她明白鍾雨彥是不想讓她看見屋外的屍體,但她已經聽見聲音,知道外麵有許多死人。原先在宜州,甚至追溯到在京中的歲月,她都不會覺得她會離死屍這樣近。可是在鍾雨彥書房裏看過了大理寺的卷宗,她知道這樣的日子隻會越來越多,她的夫君要半生與死人打交道,她不能害怕,他所做的一切,她都該去接受。
心裏雖這樣想著,但她也不想錯過鍾雨彥此刻的溫和,成婚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感覺到,是與過去完全不同的。
她乖順地點點頭,佯裝著閉上眼睛。
鍾雨彥抱著她往外走,長靴踏在血汙間,泥濘的聲響刺耳且難聽。他一步步的足音烙在她心底,卻是那樣堅定,那樣響亮。
依賴在這樣的臂彎中,就算是行過死人堆,她也覺得毫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