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櫻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正要開口說話,鍾雨彥卻已經將兔子喂到了她嘴邊。她下意識地張開咬住,直到將兔子吃下了肚,才反應過來:“哎呀,我怎麼自己吃了。”
果然很呆。
鍾雨彥滿意地笑了一下:“吃完了就看看這些。”
唐月櫻垂眸,鍾雨彥指給她的是她先前匆匆一瞥的畫卷。其實之前她先是被圖解上的屍體給嚇了一跳,又看見那麼多女子畫像,一時間轉不過彎來才跑走了。等到她遇見鍾雪茹的時候已經緩得差不離,現在不用去看那些屍體,隻是麵對這些女子畫像倒是沒覺得有什麼。鍾雨彥帶女子畫像回家肯定是為了公事,唐月櫻自然是相信他的。
視線在幾個女子之前轉了轉,她慢吞吞地開口說:“不是一位先生畫的,所以筆觸各不相同,但是眼睛又都畫得很像,可見這些姑娘的眼睛真的幾乎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唔……畫這個姑娘的,應當是個大家。”她指著其中一幅說,“這個姑娘的身段畫得很好,看起來,應該和阿茹差不多高。”
她頓了頓,忽然明白了什麼:“啊,她們的眼睛,很像阿茹。”
鍾雨彥對這個結論並不意外,因為他也是早就發現的,偏偏方才鍾雪茹自己都沒有察覺。但令他驚訝,或者可以說驚喜的是,唐月櫻短短幾句話便足見她對畫畫的造詣頗深。想來也是如此,她是唐家這一房唯一的女兒,大家閨秀出身,琴棋書畫都不會落下。
但為何從未聽她提過自己擅長?
唐月櫻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鍾雨彥一直在盯著她看。她紅了臉,支吾道:“難、難道我說錯了嗎……”
“沒有。”鍾雨彥搖搖頭,她不表露大約是有自己的理由,他不打算深究,“那你覺得,為何他們會像小妹?”
這個問題讓唐月櫻來回答屬實難了一些,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想不出來,為難地看著鍾雨彥:“我不明白,但是阿茹會不會有危險呀?”
“現在不會。”
案件的受害者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據他的調查,其中還有兩個人身體都不太好。唯獨一位生在鄉下的,因為長年勞作的關係,體能比常人好些,而她的死狀也是這些人中最淒慘的一個。他有一種猜測,她們被挑中的原因或許真的與鍾雪茹有關,正因為無法對鍾雪茹下手,才會去尋這些與她相似的人。
但為何她們全都死了,這仍舊是一個迷,鍾雨彥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
唐月櫻還皺著眉,小臉揪成一團,鍾雨彥輕輕拍了下她的肩頭,說道:“不必太過擔心,有人會護著她。”
“唔,二表哥說得對,侯爺肯定不會讓人欺負阿茹的。”唐月櫻重重地點了下頭,“但是死了這麼多人……他們的家人好可憐。過兩日我要陪娘去寺裏上香,這下也可以為她們多點一些。”
鍾雨彥“嗯”了一聲,唐月櫻的舉動在他看來也隻是在施舍她毫無用處的善心,死了便是死了,活著的人念著也好,燒香祈福也好,難不成還能為他們在黃泉下謀一些福報?他在官場,不像江元佑那樣去到真正的戰場上,但也是最接近死人的官職,將來還要經手更多的案子,唐月櫻還想著替每一個被害的亡魂送上她的祈禱嗎?
那豈不是和出家作姑子無異了?
心中有些莫名的不暢快,他按住唐月櫻的腦袋,在她的發頂揉了一下:“我辦這些案子,你不怕?”
唐月櫻想搖頭否認,但一想到圖解裏那些猙獰的屍體,又哆嗦著把話收了回去。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落在鍾雨彥眼裏,他抿了下唇,淡然地轉了個話題:“今晚我陪你用膳。”
麵前的姑娘半天沒搭理他,好似還沉浸在方才的問題裏,鍾雨彥呀耐心地等著。過了好一會兒,她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地,握住了鍾雨彥的手:“我會害怕,但是這是二表哥想做的事情,我一定會習慣的。”
習慣死人嗎?這可不是什麼必要的事情。
鍾雨彥嘴角揚了下,若真到了要她這個注定一生躲在後宅裏的姑娘都得去習慣死人的那一天,法理想必已經不再重要,而他這大理寺的職位,也沒有再當下去的意義了。
察覺到了身邊的人心情很好,唐月櫻也跟著開心起來。她親昵地拉了拉鍾雨彥的衣袖,軟聲道:“那我們還用不用晚膳呀,我讓冬兒吩咐廚房準備了二表哥喜歡的菜。”
迎上她亮晶晶的眸子,鍾雨彥點了下頭,隨手攏好桌上的畫像,將圖解推到了一邊。
看來今日這卷宗,的確是讀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