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他如此輕易就答應了江老太君的賜婚,並非沒有考慮。
他點了點桌案,看了眼案上的食盒,問:“太子最近如何了?”
劉公公稍稍愣住,但很快便答道;“太子殿下今日勤勉,今日在文華殿與大臣們議事,恐怕這會兒還未散呢。”
“嗬……太子如今倒是用心。”皇帝揉了下額角,“老五的夫人,幾月了?”
“回陛下,約是夏末秋初的時候生。”
“嗯,宮外的王府備得如何了?”
劉公公想了會兒,說道:“已經建成,也派了宮人日日灑掃,隨時都能遷過去。”
“如此,待老五的孩子出生了,便讓他搬去吧。”
劉公公心頭一驚,三皇子因著皇後娘娘的喜愛,仍長住宮內,至今未有封號。皇帝如今直接繞過了三皇子先給了五皇子,隻怕……
他似乎明白了皇帝待鍾家的態度意義何在,隻道君心深不可測,伴君如伴虎啊。
鍾家幾乎是當日便接了旨意,皇帝禦筆親封了鍾雨彥的探花郎,任大理寺正,從五品。此位不高不低,直接越了寺丞,按理不合。而恰逢前一位大理寺正犯了事,本該由寺丞擢升為正,然而皇帝將鍾雨彥的答卷往大理寺傳閱了一回,上至寺卿少卿都無話可說,欣然接受了皇帝的安排。
及早赴任對鍾雨彥而言算是好事,隻是瓊林宴過後三日便是他的大婚,有三日休沐,他這方上任便休了沐,著實說不過去。好在大理寺卿法正嚴苛,對待同僚卻也不古板。他許了鍾雨彥,若這三日不休,他日再補亦可。
鍾雨彥自是欣慰,也將此事告知了鍾成與薛氏,薛氏聽罷幾乎氣得當場就要打鍾雨彥一頓,所幸被鍾成攔下。
“新婚三日你去赴任,你叫你夫人如何?敬茶,回門,你是要她一個人辦嗎?”薛氏氣得臉都給憋紅了。
鍾雨彥沉默片刻,答道:“隨她辦完之後,我再去……”
“你——”
薛氏揚手就要一巴掌扇下去,鍾成急忙握住她的手,把她往懷裏帶了帶:“莫要氣壞身子,雨彥這孩子向來有主意,他定是能辦妥的,你就別擔心了。”
“我當然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可偏就在婚事上一點都不上心。”
鍾雨彥知曉薛氏這絮絮念叨一時間沒有盡頭,與鍾成交換了個眼神。鍾成安慰著懷裏的其中,鍾雨彥悄無聲息地走出了屋子。剛一出門,他就撞上了鍾雪茹,鍾雪茹對他也沒有什麼好臉色,拽著他的衣袖扯著他往外走。鍾雨彥無奈地跟著她去了偏僻處,鍾雪茹確定了四下沒人,這才鬆了手,沒什麼好氣對他說:“若不是因為你是我哥,誰這麼對阿櫻,我早就揍上去了。”
鍾雨彥已經聽慣了這些話,聽鍾雪茹的威脅倒也沒有太多反應了。他笑了笑,揉了下鍾雪茹的頭發,被鍾雪茹一巴掌拍開。他收了手,淡然道:“我會對她好的。”
婚期近在眼前,哪怕鍾雪茹再問他是不是被逼著成親也不可能再改變什麼,反而還要給自己添堵。她忍了忍,又開口道:“阿櫻這幾日都待在唐家,打馬遊街那日我會陪她一道去看你,然後她就會安心在家裏待嫁。你……你不許欺負她,知不知道?”
“嗯,都聽小妹的。”
鍾雪茹氣急:“什麼叫聽我的,你聽你自己的!”
“好。”
鍾雨彥看著鍾雪茹氣鼓鼓離開的背影,原先眼中還帶這些溫和的笑意,一瞬間蕩然無存。每個人都在強調他和唐月櫻的婚事,仿佛他赴任大理寺一事對鍾家來說並不重要,娶妻生子才是他的人生要事。鍾雨彥覺得十分荒唐,唯一心心念念盼著他考一個好功名的人,是他並不算上心的妻子,可那個妻子又什麼都不懂。
他又想起了會試之前遇見的唐月櫻,自打那日以來他再也沒有見過她一麵。鍾雪茹說她怕自己打擾了他,忍著待在家裏。那個呆呆的姑娘,他說了一句“乖乖等他”她就真的照做了,一點主見都沒有。
鍾雨彥心裏有些氣,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背靠著牆,鍾家為了他的婚事,整個院子都布置得喜氣洋洋,他看著滿院的紅,忽然覺得有些礙眼。還不如多看那個呆頭鵝幾眼,至少她那雙過於純淨的眼睛,有些時候還能叫他舒坦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