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 49.及第(1 / 3)

初五殿試,百餘貢子入宮,由內閣大臣主持,所答不過一題,皇帝親自批閱。旁人所答如何姑且不論,皇帝特地吩咐將謝予時的答卷挑出來頭一個看,隨侍在旁的劉公公見皇帝掃過幾眼後便朗聲大笑,便知曉這屆新科狀元的位子大概是定下了。

一甲三人幾乎是毫無懸念的,謝予時狀元及第,而鍾雨彥摘了探花郎的頭銜。京中的公子哥兒們惋惜於鍾雨彥輸給了一個鄉下來的小少年,卻不知皇帝獨獨為了鍾雨彥的答卷召見了他一人覲見。

鍾雨彥鎮定自若地入了太極殿見皇帝,皇帝案上展著他的答卷。他畢恭畢敬地朝皇帝一拜,之後便再無一句。皇帝盯著階下的鍾雨彥許久,敲了敲桌案,冷聲道:“鍾家二郎此為何意?”

“陛下宣草民來,便是為親口解惑。”

皇帝坐在椅上,調整了一個坐姿:“說罷。”

他卻隻朗聲道他未在答卷上寫完的後半段:“彼王紂之躬,孰使亂惑?何惡輔弼,讒諂是服?比幹何逆,而抑沈之?雷開阿順,而賜封之?何聖人之一德,卒其異方?”頓在此處,他沒有看皇帝的表情,隻是又拜了一拜,“此詩所言,便是草民之意。”

“好、好得很啊。”皇帝的聲音又沉了一分,聽上去似是在誇獎,但唯有站在身邊的劉公公看的真切,皇帝那手已經碰到了案上的筆架,險些就要執起朝鍾雨彥砸過去。有膽子在皇帝麵前以問句作答模棱兩可的,鍾雨彥還真是頭一個,劉公公都不免為他捏一把冷汗。

鍾雨彥聽罷,隻是不卑不亢地抬起眼,注視著皇帝。

皇帝的手掌握了又鬆開,他看著鍾雨彥,倒是看出了些鍾家祖父的影子,鍾家唯一棄武從文的二少爺,反倒是最像他的那一個。

他向遠處望去,侯在那兒的內閣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出。皇帝旋即笑開,對那幾人說道:“這鍾家二郎倒是把朕給問住了,眾愛卿,可有誰能說得過他?”

那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說話,這就算心裏了三五句子,也說不得,不敢說啊。

皇帝嗤笑一聲,個個都是為官多年的朝廷重臣,卻不如一個小子勇氣可嘉。

他再度看向鍾雨彥,端詳片刻後,問道:“你認為,法理應如何?”

鍾雨彥沒有絲毫猶豫,淡淡地吐出五個字。

“法平應如水。”

皇帝沒有說話,隻是盯著他,想要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麼。然而鍾雨彥始終無甚顏色,任由皇帝對他上下打量,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皇帝看著他,又看了眼悶頭不吭聲的內閣大臣,扶了下額,朝階下擺了擺手:“罷了,你們都下去吧。”

雖未明說,但顯然是包括了鍾雨彥的,鍾雨彥抿了下唇,朝皇帝俯身一拜:“草民告退。”隨即轉過身,背脊挺拔地跟著灰溜溜逃走的內閣大臣們一道出了太極殿。

皇帝靠著椅背,額角青筋已然爆起。劉公公是個心眼兒足的,立刻遞上了消火的茶,替皇帝捶了捶肩:“陛下消消氣,鍾二公子便是這性子,鍾都督也是頭疼得緊。良妃娘娘知曉陛下今日勞苦,特地做了些吃食來,陛下可要用些?”

“誰說朕生氣了。”皇帝冷聲道,“多嘴。”

“是奴才多言。”劉公公捶肩的手稍稍一頓,又問道,“陛下可還要將幾位大人召回來?”

“不必了。”

皇帝一揚手,拂開劉公公落在他肩上的那雙拳頭,劉公公心領神會地轉而去研起墨來。皇帝取了筆,沾了沾墨,在鍾雨彥的答卷之下又題了五個字,正是鍾雨彥方才最後所答。

“好一個‘法平應如水’。”

旁人如此言說,皇帝斷不會記在心裏,但這五字由鍾雨彥來說,卻聽以為真。

“一個探花郎,也算是便宜了鍾家。”皇帝冷哼一聲,換了朱筆,“瓊林宴後,著他去大理寺赴任吧。”

劉公公是跟在皇帝身邊的老人,皇帝的心思他也能懂個七八分,皇帝內心所想卻又無人來問的,向來都是借劉公公之口問,再由他親自作答。

劉公公問道:“陛下,這狀元郎的去處還未定下,便先定了鍾二少爺,是否……”

“怎麼,難不成還等著翰林那幾個老家夥先把人搶了去?”

“那幾位大人怎敢與陛下搶人。”劉公公賠笑道,“隻是鍾家三小姐前不久才賜婚了永安侯,都督又全力栽培著大少爺,如今連鍾二少爺也要光耀門楣了。”

精明如皇帝,自然知曉不該給鍾雨彥太高的品階,鍾家一門三兄妹,三小姐已經受了誥命,但畢竟是嫁女,尚可說得過去,倘若鍾雨彥再身居要職,鍾家很難不成為眾矢之的,更甚者,會成為爭相奪取的利器。但若因猜忌就舍了一位好官,又如何值得?若不將鍾雨彥投到大理寺去,皇帝也想不出他還能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