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雪茹聽見車外的馬蹄聲,掀了簾,朝鍾雨霆笑了下:“長兄快上車吧,我特地多帶了個人來,就讓他騎馬。”
鍾雨霆依言下馬,將愛馬交托給了隨行來的小廝,便迅速地上了車。剛一上車他便瞧見了謝予時,他有些意外地看向鍾雪茹,鍾雪茹心領神會,言簡意賅地解釋道:“二哥哥的同窗好友,今年回不去家裏,便邀了去府上過年。”
鍾雨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謝予時沒忍住打量起鍾雨霆,鍾家這三兄妹模樣或有相似,但氣質上卻是截然不同的。鍾雨霆身形壯碩一些,皮膚也偏黑,五官的確俊朗,隻是不夠突出;鍾雪茹像是一朵盛開在雪地間最嬌豔的花,極目遠望都能一眼被她吸引的驚人美貌,美豔得讓人生出些不可褻玩之感;三人之中鍾雨彥的相貌似乎是最為清潤可親的,臨風玉樹,清雋如墨,然而與他同窗幾月的謝予時卻很清楚,這個人隻不過長得和藹些,實際上的性子比另外兩人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鍾家幾人各具特色,謝予時一下子識得了一家子,收獲了太多的訊息,忽然有些無所適從。鍾雪茹偏頭望了眼已經挪到鍾雨彥身側坐著的謝予時,瞧著他垂眸低望似乎像假裝自己不存在的模樣,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
瞧他這樣子,好像是不想在永安侯麵前刷存在感的懷興。
鍾雪茹想到懷興,又多看了麵前的謝予時幾眼,如果麵前的少年真是她猜測的那個人,那便是真的有趣了。
她忍不出噗嗤一笑。
鍾雨彥抬眼看她,見她的眼神不住地在謝予時身上打轉,而被望著的那個人已經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車底去,無言地伸手過去敲打了下鍾雪茹的額頭。
鍾雪茹收了笑聲,轉而看向鍾雨彥:“二哥哥,你對謝公子怎麼也這麼護短呢?”
知道她是在開玩笑,鍾雨彥也懶得接話。而謝予時卻不懂這兄妹倆的交流方式,聽著鍾雪茹的話,心裏一驚,隨即緊張地離鍾雨彥遠了一些,後背緊緊地貼著馬車內壁,恨不得當場化身一座泥人像。
鍾雪茹又憋了一聲笑,這回她忍住了沒發出聲音,轉過頭去,眉梢眼角全都飛揚上翹。二哥哥的這位好友真是太過有意思,想來今年過年也不會覺得無聊了。
謝予時被安排住在了西院的客房裏,鍾雨彥原本安排了幾個人給他,可謝予時堅決不要,說是不習慣有人伺候。鍾雨彥也不勉強他,從書房裏搬了些書過來說是借給他看,如果有需要便再問自己拿。
謝予時感慨於鍾雨彥對自己的“熱情”,接了書放在桌上,有些好奇地問:“鍾兄為何會借書給我?你我應當……”在科考上是競爭的關係。
鍾雨彥知道謝予時想什麼,他蠻不在乎的答道:“若是因為幾冊書便動搖了我的會試成績,那不如不去參加了。”
這話被別人聽見大抵上更像是諷刺,可謝予時卻不這麼覺得。在國子監裏他就常受鍾雨彥照拂,兩人相談之下他也算是了解了鍾雨彥一些,鍾雨彥雖然一心科考,對功名卻並不是特別在意,他不像自己,需得靠著科考搏前程,他所需的隻是有名正言順去自己想去的官場,而非聽從父母的安排。謝予時常常羨慕鍾雨彥的隨性,但念書之辛勞他也懂得,鍾雨彥固執地選了彎路,比起執拗,倒更是勇氣可嘉。
“再過幾日便是除夕,這幾日你便安心住著,若是想要出府,同我或是雪茹說一聲都行。”
謝予時略有些猶豫地問道:“我去找鍾三小姐,是否不太妥當?”
“不必介意,你也不用將雪茹當作閨閣裏的小姐。方才你也瞧見了,她爽朗得很,你若是與她客氣,她指不定還會反過來怪你。”
謝予時想了想方才見到的鍾雪茹,好像的確如鍾雨彥說得那樣,她雖然外向,但完全不會招人討厭,連他這個見著女性就下意識要逃的都沒有對她產生任何驚懼,當然,也不會有任何綺念,不如說,聽見她已經定了親,他反而是鬆了口氣。
鍾雨彥聽謝予時說起過他在村子裏的那些糗事,他長得這樣模樣,會被女孩子纏著的確不奇怪。鍾雨彥萬分慶幸自己沒有過他那般經曆,讓多餘的男女□□耽擱了他的學業。
不知為何,鍾雨彥腦海裏忽然浮現起唐月櫻的臉,他想起那個小姑娘的銅鈴大眼巴巴望著自己,像兔子,像奶貓,像是所有柔軟的小動物。想起她那不諳世事單純無害的模樣,鍾雨彥就不自覺地沉了臉色,他應該是欣賞聰明人的,為何將來要娶的姑娘卻如此的呆,與她說話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