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興到都督府上之前，鍾雪茹正在同鍾雨彥聊天，鍾雨彥與唐月櫻定了親，旬假歸家的鍾雨彥已經不能像曾經那樣無所事事一門心思念書。家裏準備聘禮還有成親事宜都得同他商量，這些事情原本可以由鍾成與薛氏兩人決定，但鍾家夫婦向來開明，長子的婚禮都是由他自己做得主，二子也不能偏心。
隻是鍾雨彥並沒有太多有建樹的提議，他粗略地看過了薛氏草擬的聘單，在上麵隨意改動了幾樣，多添了寫東西，至於婚禮事宜，一切按照流程去辦就行，他沒有任何意見。
對薛氏而言這是好事，兒子從定親到婚禮都給她省了不少心，但是在鍾雪茹看來，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二哥的性情是表麵上的溫潤，但鍾雪茹與鍾雨彥親近，領略了他十來年的毒舌，鍾雨彥內心其實是逆反又計較的人，否則也不會再全家都尚武的情況下獨獨去考了科舉，想去做個文官。他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總是會忍不住多幾句嘴，與鍾雪茹談天時候也從不留情，鍾雪茹總是說不過他。
因此鍾雨彥這回這麼好說話，鍾雪茹反倒不那麼適應。
“二哥哥，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讓你不得不早些成親，你有些不樂意啊？”鍾雪茹對於這個問題糾結已久，賜婚的旨意下了之後鍾雨彥隻回來過一會，彼時他被薛氏叫去與唐家商議結親的事情，直到旬假結束回了國子監，鍾雪茹都沒找到機會與他說話，如今終於問出了口，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鍾雨彥正在給鍾雪茹沏茶，永安侯府送來的黃山毛峰，是鍾雨彥喜歡的幾種茶之一。他的手在半空頓了一下，隨即笑道：“難不成我說不樂意，小妹還能把禦賜的婚事往後推了，等二哥成了親再說？”
鍾雪茹蹙眉道：“二哥哥，我沒開玩笑。”
“我知道。”鍾雨彥雲淡風輕地將茶杯斟滿，推到鍾雪茹麵前，“喏，你那未婚夫送來的好茶，不喝可惜。”
“二哥哥！”鍾雪茹低喝了一聲。
鍾雨彥這才斂了笑容，認真地看著鍾雪茹：“小妹，若不是你要成親，我的確是不會答應母親與唐家。會試還未過，我也不確定能不能考得功名，立業成家，我還未立業，不該先考慮婚事，若是我來年仍要繼續呢，豈不是耽誤了人家姑娘？”
“二哥哥怎能這麼說，二哥如此聰慧，定是能高中的。再說了，你是都督府上的二公子，哪怕沒有功名又如何呢？”鍾雪茹猶豫了一下，“二哥……難道不喜歡阿櫻嗎？”
“我與唐四表妹也算青梅竹馬，當然不會討厭她。”
“二哥哥，你不要糊弄我，我說的是不喜，不是討厭。”鍾雪茹深吸了口氣，“你刻意混淆概念，是不是因為我說對了？是你我哥，阿櫻也是我的好姐妹，若是你對阿櫻無意，阿櫻就算成了我的二嫂嫂也不會開心，既然這樣，我這就去和爹娘說，讓他們去唐家退了這門親事……”
鍾雨彥立刻攔住了起身的鍾雪茹，輕歎道：“你不要衝動。”
“那你老實回答我。”
鍾雨彥看著麵前難得任性起來的小妹，無奈地搖了下頭：“小妹，並非所有成婚的男女都如你與永安侯一般，在成親之前就有幸可以兩情相悅。你曾經在宮裏待過那麼久，你也見過深宮裏的女子，她們多數在入宮之前與皇家的人素不相識，一切感情都靠著成婚之後去經營，有的人經營成功，得到了帝王的寵愛，有的人失敗，在深宮終此一生。比起她們，還有更多媒妁之言下的女子，你是幸運的。”他頓了頓，“我與唐四姑娘，隻是還沒有時間去模仿你的幸運。”
鍾雪茹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是我對婚事考慮的太晚，也沒有想到會有永安侯這個變數。我原本打算待到我有了功名，得到一官半職，再去想成親的事情，屆時若是再與唐四表妹相看，或許會與現在不同。小妹，我不想欺騙你和唐四表妹，你若是現在問我是不是真心想要娶她，我隻能回答一個‘否’字。但是我既然答應了，便不會輕易食言。”
鍾雪茹當然相信二哥哥是個守信的人，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經曆過於夢幻，而結局又幸福得不可思議，麵對著鍾雨彥這仿佛被強加而來的婚姻，又想起前幾日唐月櫻與她侃侃而談時三句不離鍾雨彥的名字，心中頓時生出濃重的負罪感。她覺得唐月櫻與鍾雨彥相配，這是她個人的觀感；唐月櫻喜歡鍾雨彥，她期盼著這段婚姻；鍾雨彥無心於她，隻是接受了家人的安排，就如這世間的千千萬萬一樣。
若是沒有遇見江元佑，她嫁給了鄭西禾，不也會處在如今鍾雨彥的位置嗎？想到這裏，鍾雪茹忽然就想通了，方才衝動地說要去退婚的確是她太過莽撞，真正換位思考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鍾雨彥不過隻是如先前的她一般，承諾了一個自己不討厭，也不能選擇的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