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西禾來這一趟,也是帶著鄭西亭寫給江元佑的信來的。他從懷裏取出信,神秘兮兮地塞給了江元佑。江元佑上一次收信還是從公主西殿裏收到的那一封,至今對書信耿耿於懷,他先是沒接,又瞥了一眼信封上那大大咧咧的字體,眉頭皺得更深了。
在鄭西禾的“殷切”目光下,他不得已拆開信看了一眼,鄭西亭是個肚子裏沒幾斤墨水的人,也不能指望他寫出什麼東西,整張紙上就是龍飛鳳舞的一句“江大哥,祝新婚”,江元佑嘴角抽了好幾下,把它舉到了鄭西禾麵前,再三確定:“這真是他寫的?”
“是啊,我親眼看著他寫的。”鄭西禾悠閑地接過宮人遞來的茶,抿了一口,“起初呢聽到鍾小姐要定親他確實不太高興,不過一說對象是你,他立刻就來了精神,還跟我說了說燈節的偶遇。”鄭西禾調笑地瞅著江元佑,“怪不得那天西亭早早地回了家裏,我還奇呢,原來是你這家夥把他給支走了,就為了幽會美人。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這麼容易吃味的?”
江元佑冷冷地笑了下:“那你以後可以多見見。”
“嘖,靖珩,他以前是這種性子嗎?”
“元佑轉了性子也不錯,以前他那模樣,若不是我熟悉他,我可不願與他有什麼交集。”靖珩決定去做個和事佬,不再招惹江元佑了,“行了西禾,你今日來不是還有別的事要說嗎?”
鄭西禾這才嚴肅起來,對著靖珩示意了下。靖珩了然,遣退了在殿裏伺候的宮人。
見人都散了,鄭西禾緩緩開口:“昨日衛所來了位新的衛鎮撫,他的父親是鴻臚寺白榮謹。你們應該還記得,先前三皇子做主促成了白榮謹的嫡五女與劉家二郎的婚事,如今又將他的六子塞進衛所……”
“白榮謹,可是當年與黨項議談的主事?因為黨項族一事有功,前一任鴻臚寺卿年邁辭官之後他便接替了位置?”江元佑對這件事印象頗深,他與黨項一族打了兩年的仗,老黨項王甚至為了拉攏他反水,派人給他的營帳裏塞過黨項美姬,當然,全都被他給趕了出去。老黨項王主張議和之時,他的幾個兒子都提出異議,然而老黨項王忌憚江元佑與他麾下兵馬,以此為鑒,不敢與當朝抗衡。
黨項使者入京與鴻臚寺議和,商議兩國邦交細末,兩方爭執不下,最後竟是白榮謹的巧舌如簧促成了最終協議。皇帝對協議內容大為滿意,破格擢升了白榮謹的官位,皇後更是出麵做主給他的二女兒說了親事。
“三哥現在都把主意打到衛所去了,真不知是誰給他出的餿主意。”
“未必是餿主意。”江元佑想了會兒,“若是他真能聯通黨項一族,要想與太子分庭抗禮倒也有資格,這是一步險棋,成王敗寇而已。隻不過這通敵謀逆的罪名也不是輕易就能擔下的,不到最後一步,他應該不會這麼做。隻是,若是這消息傳到了太子的耳朵裏,你們覺得又會是怎樣的局麵?”
靖珩皺了下眉:“你難道是想?”
“既然他們樂意兄弟相爭,那不如給太子殿下找些麻煩。”
“元佑,你這不會是……公報私仇吧?”靖珩神情複雜地看著江元佑,剛才說的相安無事恐怕都要去喂狗了,他早該想到的,江元佑報複心那樣重,哪怕君臣有別他動不得太子,也肯定會讓他遭點罪的。
鄭西禾沒有經曆過別苑的事,聽不懂靖珩在說什麼,但有人得罪了江元佑,江元佑要去打擊報複這個事實他還是看出來了的,隻是不知誰是那個倒黴的被江元佑給盯上的人。
江元佑掃了靖珩一眼:“這是他們之間的事,與我何幹?”
靖珩附和般點了下頭,也是,三哥要去和太子爭,江元佑最多也就遞了把殺人不見血的刀而已,確實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
著了一身命婦全服的江老太君站在玄極宮外等了許久,皇帝身邊的劉公公得了口諭,身邊跟著兩個抬著步輦的小太監,飛速地朝江老太君走去。
“勞老太君久等,皇上同太傅議事耽擱得久了些。進去還得些路,老太君請上步輦。”
江老太君笑著搖搖頭:“劉公公在前引路便可,老身自己還能走。”
劉公公又勸了幾句,見江老太君堅持,也不敢耽誤皇帝的時間,匆忙引著她一路過了苑門,最後入了乾明殿。皇帝坐在殿內,見老太君拄著龍頭拐入了殿,起身相迎,行至江老太君麵前時更是想要親自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