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麼呆呆地“掛”在假山尖上,那個人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唇角慢慢揚起,化作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江……”她脫口而出他的名字,腳下忽得一滑,一瞬間失了平衡,硬生生摔了下去。
所幸的是假山並不算高,她沒有摔殘,可是胳膊腿這麼砸在卵石路上,也痛得厲害。為了維持端莊的形象,她強忍著沒伸手去揉自己的大腿屁股,隻能咬著牙抽氣,還要注意不能太齜牙咧嘴,醜態盡顯。
她的腦袋暈乎乎的,已經不知道是因為摔跤,還是因為看到了江元佑。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四野無人的,她眼前怎麼就出現了江元佑的臉呢?
然而沒等她想明白,害她摔下去的罪魁禍首就快步走了過來,他半俯下身,朝她伸了手。鍾雪茹傻愣愣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想躲,她身子挪了下,可她摔下去的時候小腿磕破了皮,原本裙上就暈出了一片血斑,這一下暈染得更開,仿若血蓮荷瓣。
江元佑垂眸看著她,她尷尬地思考起現在裝暈瞞過他的可能性,可惜的是江元佑沒給她這個機會,他直接半跪下身,手伸得更前,幾乎就要碰到她的指尖。
她顫了顫,掙紮地問道:“你要做什麼?”
“是我嚇你摔下假山的,當然要扶你起來啊。”他眸中帶著滿滿的笑意,“怎麼?現在更怕我了?”
鍾雪茹總覺得他話裏有話,她盯著江元佑的手,猶豫地搖搖頭:“男女授受不親……”
“你這小丫頭,規矩還真多。”江元佑決定不跟她廢話,直接上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把鍾雪茹給提了起來。
鍾雪茹已經不確定是懷興太輕盈還是江元佑力氣太大,他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把她整個人拽離了地麵,還沒等她做出抗拒的回應,他已經半扶著她的腰,把她挪到了假山邊上,讓她背依著假山站好。如此行雲流水的動作,就像是演練過十幾次一般嫻熟,鍾雪茹甚至還在想著,他以前是不是也嚇過其他姑娘?
“你的腿受了傷,不要太用力,倚在假山上就好。”江元佑看了眼四周,問道,“你的宮女呢,她們怎麼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裏?”
“白石今天身體抱恙,我讓她留在西殿休息;翠煙和碧雲她們剛剛都在這兒,隻是我想起有東西落在了五皇嫂那裏,便讓她們去替我取了。”鍾雪茹一臉平靜地說著。
江元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取點東西而已,用不著把所有宮人都遣走,這個丫頭編起話來倒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每次見到她都能發現她身上更特別之處。或者說,是跟五皇子靖珩形容得完全不同的地方。
按照靖珩的說法,她見著自己,應當是紅臉白臉,但麵前的懷興無論是“害怕”也好“尷尬”也好,都隻是五官做出的表象,可她的眼神,和她做出的表情並不相配。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究竟是如何心情,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她的眼睛裏從來沒有過恐懼,反倒是另外一種讓他十分感興趣的情緒。
鍾雪茹盯著江元佑看了許久,忽然意識到他們倆離得非常接近。她朝反方向躲了躲,咳了一聲,嚴肅道:“侯爺,你該端莊一些。”
江元佑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小丫頭教訓該端莊,他輕輕挑眉,很是期待她的下一句話是什麼。鍾雪茹見江元佑既不理她也沒有動彈,決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拖著受了傷的腿,狠狠地朝後邁了一大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江元佑忍不住笑出了聲:“好了,知道你怕我。你乖乖在這裏等著,靖珩方才被良妃娘娘叫走,我與他相約在此見麵,我們的事情不算要緊,等他來了,讓他送你回去吧。”他頓了頓,有補了一句,“若是公主疼得厲害,讓我送你也是可以的。”
鍾雪茹連連搖頭,讓江元佑親自把她送回西殿,被白石看見了,不等於是把誤會給直接坐實了嗎?
江元佑沒再多說什麼,耐心地站在原地陪著鍾雪茹一起等著五皇子的到來。鍾雪茹好幾次想要催他走,但話到了嘴邊,偏偏又有點舍不得說。她偷偷瞥著江元佑,他看著遠處,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她循著他的目光,試圖去找他眼神的落點處,那裏似乎隻有一棵古樹,看起來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她撇撇嘴,實在是搞不明白這個人。
“從這裏望過去,是你所住的西殿。”他忽然開口。
鍾雪茹抬頭看了一會兒,皇宮內院她還不熟,自然分不清方向。但既然江元佑說是,那大約就是吧。她附和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侯爺的方向感真好。”
“再往北,出了皇宮,那個方向是永安侯府。”
她愣了愣,不太懂他想說什麼。江元佑抿著唇,看了眼身側不遠的鍾雪茹,淡淡一笑。這個女孩似乎沒有發現,她又忘記去“害怕”他了。
然而此刻,鍾雪茹腦子裏想著的卻是,神武門往北,是她的右都督府啊。
她又有點想家了。
“不過,似乎現在更應該等的是你的兩個宮女。”江元佑看見鍾雪茹又開始發呆,很好心地點醒了她。這個丫頭看來是真的沒有意識到,如果真的等靖珩過來看見這一幕,那倒黴的人會是誰,反正總歸不可能是懷興公主。
剛才他好心提出讓自己送她,本也有提點的意思,結果鍾雪茹愣是想歪了別處。以江元佑的性子來說,同樣的勸告從不會說第二遍,不過念在她是個挺有趣的姑娘,又是靖珩的妹妹,姑且再多嘴一句好了。
果然,這下子鍾雪茹終於猛然間反應過來,她下意識地跺了下腳,撞破的地方抽痛了下。她咬著牙,單手扶著假山壁,朝遠處張望著。可惜的是,無論是五皇子還是翠煙碧雲,連半個影子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