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散鞏更等羌胡軍首領並沒有退回北地,他們在解係和夏侯駿撤離馮翊後就一直困在馮翊北部的荒原中,慢慢收攏部眾卻又怕在回北地路上再遇伏擊,一直提心吊膽。結果齊萬年派了人找著了他們,郝散與鞏更便派出郝度元為使者商議合夥起兵之事,等郝度元帶來情報回來,羌胡軍已經恢複了力量。
正月初九,解係和夏侯駿已經兵分兩路,分別向馮翊和扶風進發。出征的當天大雪紛飛,身體虛弱的解係裹著皮裘坐在肩輿之上,早已沒了上次出征時的意氣風發。解係有種不祥的預感,甚至覺得自己會死在軍中。而夏侯駿則仍然高頭大馬,步騎三萬出北門過鹹陽,進入了始平郡內,夏侯駿望著漫天的大雪,不禁對夏侯奭笑道:“真是豐年好大雪,這種天氣,氐人凍也凍死了,安能有戰意?”
毛騰已經召回了大半的郡兵,並購置了大量便宜的羊毛氈為郡兵禦寒。新平郡的斥候部隊一直在扶風和新平周圍遊移打探著最新的消息。果然到了二月上旬,傳來安西軍先頭部隊夏侯奭在武功縣附近被氐人擊潰的消息。
據逃來的流民敘述,氐人將道路磨得鏡子一般滑溜,夏侯奭的騎兵衝鋒上前盡數跌倒。夏侯奭本人則棄馬逃走,夏侯駿聽到消息便在始平郡駐足不前。流民的敘述雖然荒誕不經,但大致也能判斷出來由於雪多路滑,安西軍的精騎竟然被氐人步兵擊敗了。
二月中旬,又傳來消息。解係被郝度元擊敗了。
解係自從離開長安,一路上因為身體原因勞頓不堪,進軍速度也極為緩慢,等到了馮翊郡界內,才聽說鐵鐮山工事被羌胡搗毀。解係長歎一聲隻得下令全軍東進,準備入臨晉城。結果才行進到重泉縣附近塌冰過洛水的時候,前軍陷入冰層中,原來羌胡軍早已在渡口附近的河床上鑿了不少窟窿,隻是用沾水的枯草掩蓋。正當行軍困難之時,郝度元率領羌騎偷襲,臥在肩輿上的解係身體虛弱不能有效指揮,結果雍州兵大敗,解係部下的羌人義從也在困境中突然倒戈,等雍州兵擁著解係逃回重泉縣城,隻剩了不到兩千士兵。
作為假節雍州刺史的解係慘敗,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雍州的所有胡人幾乎全部開始作亂,就連本來忠於晉朝的安定盧水胡彭蕩仲也開始洗劫附近的村寨。司馬駿主政關中時期招徠的各部胡人開始紛紛造反,有部落的抱團搶村莊,沒部落的聚集了做馬賊,總之雍州已經亂成了一團。
新平郡也有不少零散的胡人,聽說關中胡人大亂也紛紛開始打家劫舍。而漢人大族為了防備胡人,紛紛組織族人將胡人趕出村落或者直接帶著村民提著農具去攻打胡人的村落,這樣就更加加劇了胡人的造反程度。不到十幾天的時間,毛騰發現,還別說對付胡人來犯了,本郡的胡人山匪馬賊,都夠讓他頭疼的了。
毛騰最怕的是新平的本地豪族趁亂驅趕他收攏的流民,立刻囑咐郭文道:“去通知兩縣縣令,給全郡的嗇夫和亭長告知,若再有人糾集村民驅趕胡人定要嚴加懲治,如果敢驅趕僑居的晉人,立斬不饒!”
郭文答應了一聲,毛騰看他眼神有異,笑道:“郭督郵,你們郭家沒有參與這類事吧。”郭文連忙說道:“沒有沒有。”毛騰也看出他在撒謊,說道:“此前之事既往不咎,從今日起誰在驅趕外地人,不論漢胡,一並懲治。”
郭文連連點頭道:“那已經做了賊匪的胡人如何處置?”
毛騰道:“宋配是本郡賊曹,自然會讓他去料理盜賊之事。你莫忘了,國家律法針對的隻是盜賊,而不是胡人。至於扶風和馮翊的亂軍,則令當別論。”
郭文頭點的如撥浪鼓一般,這才退了出去。
下午時分,宋配帶著剿匪的新募兵已經回來,幾十顆血淋淋的人頭擺在了營前。毛騰不禁皺眉道:“不過尋常賊匪,梟首割耳便可,何須如此。”宋配說道:“新軍多農家子弟,天性仁厚如何為兵。我教他們帶著首級回來,也是給他們練膽。”毛騰聽畢,頷首道:“仲業此言在理,這些人都是哪路胡人?”
宋配說道:“今天殺的這一夥賊匪,卻不是什麼胡人。是從扶風流亡過來的晉人,他們不思投效,竟然將馬鬃馬尾掛在嘴上冒充胡人,四處燒殺擄掠,著實可惡至極。”
毛騰不禁吃了一驚,看那些首級,也多是須髯稀疏不像胡人,不禁歎口氣道:“我在新平施仁政,往來的流民都會妥善安置,想不到還有這等豪猾逆徒!仲業,日後剿匪,如果他們不肯歸附,就依次為例,不分胡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