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胡人那裏學到的長矛衝鋒非常適合在平坦的穀地施展,而羌人最善戰的胡刀騎兵也在岸北衝入直接進入混戰。夏侯奭沒料到就運河岸這麼點小小的平地羌人的騎兵居然也能進退有度,頓時大驚失色,趕緊指揮南岸的弓弩手朝北岸羌人騎兵發動射擊。
然而北岸剛剛登岸的兵士已經被羌人突破,夏侯奭和盧播都在軍中多年固執地以為河灘上羌人指揮出動步兵,結果那些盾手和鉤攘手都成了羌兵的活靶子。而一些零散的長矛手則數量有限再加上局麵混亂無法結陣,幸虧鄭國渠並不太寬,北岸仍在南岸弓弩手的射程內,羌人騎兵雖然在肉搏中占據了優勢,可是也經受不如南岸箭矢的攻擊。鞏更立刻令身旁小羌再吹了一次哱囉,羌人的騎兵也因為畏懼箭矢而退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夾縫中忽然殺出來一支舉著藤牌手拿長矛的步兵,一邊發出恐怖的怪吼一邊向晉軍陣地投擲長矛,這些步兵膂力極大,外加距離又不太遠,中了投擲來的長矛的士兵登時就被戳倒在地。
北岸的晉軍已經損失慘重,不過鄭國渠到底是個小型河渠,夏侯奭已經又命令軍士重新在兩側搭建了新的浮橋,在弓箭手的火力支援下,一對對的安西軍在戰場兩側又登上北岸。盾手在北方防護,長矛手朝著戰場方向就衝鋒而來。登上岸的弓箭手小隊也開始向羌人的步兵射擊。可能由於北岸的地勢並不平坦,如此一來羌人的騎兵無法施展優勢,羌人馬多人快,在留下一百來具屍體後就從東北方向逃竄了。夏侯奭命令勿要追擊,全軍渡河,清點人數,已經傷亡六百多人。
正當夏侯奭和盧播正在指揮輜重過河的時候,忽然四麵又是殺喊聲一片,一隊隊新來的羌人又殺了過來。原來剛才的攻擊不過是一次試探而已,這次的猛攻才是關鍵所在。鞏更看到安西軍已經悉數渡河,決定拚手一搏,潛伏在周圍的八個部落的羌人步兵揮舞著長矛和短刀,從周圍的山地上像潮水一般向安西軍撲了過來。
雖然羌人各部比較散漫,而且也要留下兵力繼續圍困泥陽城,所以一時間也難以將圍困泥陽城的十五個部落聚集,但是有了八個部落的兵力,要對付一萬兩千人的安西軍還是綽綽有餘的。鞏更遠遠看著擁擠在運河岸邊倉促應戰的安西軍兵士,不禁暗暗笑道:“老子一向安穩低調,這才叫你們這些螻蟻看低了我。我可不是郝散那樣毫無準備就敢反的妄人,這回起兵,我可是有充分的準備的。”
安西軍畢竟是從牙門軍抽調防護關中發展而來的軍隊,雖然在武帝年前加入了大量郡國裁撤後的郡兵,可畢竟戰鬥力還是有的。夏侯奭和盧播又都是安西軍的宿將,還是具備一個合格將領的素質的。令旗搖晃之後,安西軍開始轉變陣型。原本安西軍是在猝然遇到進攻後士兵自發結成防禦圓陣,可是這附近地形崎嶇,圓陣並不能有效防禦羌人的混戰戰術,夏侯奭揮動令旗,是要轉變陣型為進攻型的魚麗陣。盧播熟讀兵書,驚訝地拉住夏侯奭道:“如今我們處於守勢,怎能用魚麗陣這種進攻的陣型?”
夏侯奭急道:“魚麗陣的核心是五兵齊聚,分隊殺敵。這樣的崎嶇地形,羌人的騎兵隻衝鋒了一輪,進攻的不過是步兵。我們不能隻想著防守,而是要化整為零以攻為守,魚麗陣再適合不過了!”
安西軍在換陣的時刻被早已衝進陣裏的羌人殺得死傷一片,有好多羌人為了便於混戰竟連長矛都丟了,隻是握著刀亂砍。這樣毫無章法的混戰是兵法大忌,往往是真正的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不過這也是對中原軍隊毫無優勢可言的羌人唯一能抵擋中原軍隊的戰法。從東漢一直到晉朝,羌人就是用這種自殺式的戰術一次次地與中原軍隊廝殺,使中原的軍人往往談羌色變。
然而脫胎於周朝戰車戰術的魚麗陣,卻是在上古時代毫無章法的混戰中脫穎而出的第一種複雜陣法,以不同兵器的搭配出的小隊為核心,組成一個個品字形的小陣,將個人與小隊的武勇發揮到了極致,無疑這是用來對付羌人混戰的最佳戰術。熟讀兵書的盧播在這一點上就不如已經跟羌人打交道四代的夏侯奭了。
果然,安西軍在付出大片傷亡的代價後結好魚麗陣,像黑幫廝鬥一樣胡亂砍殺的羌人步兵就已經被一個個的小隊分散包圍。盾手掩護,小隊中的兩名長戟手左右一格,一名長矛手就徑直刺去,緊接著刀斧手就上前砍下羌兵的頭顱。五人的小隊配合得天衣無縫,各自為戰的羌人頓時就沒有了剛才的優勢。夏侯奭又號令中軍的弩手換上弓來,朝著山穀高處發動拋射以阻礙羌人生力軍的大量加入。鞏更看到這情形不禁連捏大腿,急聲道:“固守山上,伺機反攻!有弓箭的射箭,沒弓箭的扔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