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京陵公府的話,恐怕能遇到衛展父女吧。”毛騰心中忽然一陣激動,雖然以他的身份並不能收到王濟喪禮的請柬,不過京城中有許多地位不高的官吏都主動去給王濟吊喪,毛騰也決定去王濟喪禮上轉悠轉悠,不過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由於王渾對自己有舉薦之恩,毛騰也就帶了少許布帛作為禮物。王家是洛陽數一數二的高門,生活極為奢侈,王渾也不像王戎等人那樣吝嗇,所以禮物有多少也關係不大。毛騰在王家轉悠了半天,四周全是洛陽的大小官吏,多數也都不認識,反倒覺得無趣起來了,可就是沒找到衛展在哪裏。
洛陽身處高位的世家大族和宦遊京畿做僚屬的寒門士子各有各的圈子,毛騰一個哪裏都靠不上邊的兵家子,在這種勢利的小團體麵前不由地感到孤獨。士族圈子他肯定混不進去,更可惡的是寒門的圈子也分三六九等,有寒門中高層文吏的圈子,也有純孔乙己範進之流的小文吏圈子,總之是各自不對眼,都具有強烈的排他性。然而可悲的是,由於兵家子的自卑,毛騰稍微認識的幾個宿衛小軍官竟然都沒敢來參加這個大貴族的喪禮。
正當毛騰意興索然,在一個僻靜處待了半晌,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身後飛來一顆小石子。毛騰轉身一看,竟是小孩衛玠在一個老仆的陪同下走了過來。沒想到這家夥如此調皮,毛騰拾起那顆小石子,朝著衛玠猛地一扔,衛玠趕忙躲閃,可是毛騰早在揚手的時候就把石子順手丟了,結果隻是虛晃了一下。衛玠發覺石子沒飛過來,這才小心翼翼地把擋在額頭上的胳膊移開,上前就道:“喂!你個大騙子,怎麼你也在這裏?”
毛騰一愣,衛玠指著他說道:“你還哄人叫我叫你姑父,不羞啊。姑姑說了你是壞人,肯定不是。”
到底是小孩子,說話還不大機靈,毛騰故意接茬道:“姑姑說我是壞人,所以你覺得我肯定不是壞人了?”
“不是不是,我是說姑姑說你是壞人,所以你不是姑父!”衛玠急忙道。
毛騰嘿嘿一笑,看到四下裏無人,便說道:“要是我真是你姑父,你就把褲兒脫了到你舅舅墳前轉兩圈怎麼樣?”
衛玠是貴族子弟,自幼受嚴格的儒家禮製教育,聽到毛騰這話,頓時小臉通紅,怒道:“那種丟人事,我怎麼做得出來?你這人好生粗鄙,一定不是我姑父!”
“你難道沒聽說過‘竹林七賢’,劉伶可是赤身**,以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褌衣,可人家也是大賢啊。”毛騰故意道。
衛玠搖頭道:“祖父常說,七賢放達那是因為他們儒道合流,那才能不拘禮法。我年紀小連儒學都未精通,是不能學那些大賢的,否則就會被人當做瘋子。”
毛騰心想他一個小孩懂個屁,何不咋呼咋呼他?於是道:“你姑父我可是七賢的門生,放達率性,可不能叫粗鄙。”
“那你自己怎麼不脫了褲兒在這裏轉悠啊。”衛玠立刻反駁道。
毛騰頓時被這小孩一句話秒殺,隻好胡亂說道:“你這熊孩子,怎麼跟姑父說話的?”
“你又不是我姑父,我姑父姓李是江夏人,你姓毛是關西人。”衛玠雙手叉腰,得意地道。
毛騰隻好耍流氓道:“老子就想做你姑父,你能怎麼著?”
衛玠鄙夷地道:“姑姑親口說了,你是天下最壞最下作的人,是偽君子。她就是死了也不嫁你。”
毛騰腦中一震,心想怎麼老是被人評價為偽君子?真是有夠難聽的,蹲在衛玠麵前道:“你姑姑真是這麼說的?”
衛玠仰起頭故意不看他,說道:“是姑姑親口給族祖說的,我親耳所聞,假不了,你就別癡心妄想了。”
族祖?那不就是衛展嘛。毛騰看了看衛玠,不由地搔了搔腦袋,心想自己還是無法讓衛鑠原諒,畢竟初遇時自己的所作所為也的確太過蠻橫,長長地歎了口氣。衛玠已經將那個做舊的扳指掏了出來,一把丟到了地上,似乎還帶著點不情願地說道:“這個東西……姑姑說了不能要,說你的東西什麼都不能要,況且還……還殺氣太重,小孩子拿不得,晚上會做噩夢的。”
毛騰猛地站了起來,粗黑的眉毛幾乎擰成了一團。衛玠看到他嚇人的表情,扯了老仆一把便走了。毛騰撿起那扳指來,幾乎有將它捏碎的衝動,不過還是沉下氣來,一把丟到衣袋裏,黑著臉離開了。
一路快步回去,走到家門前,卻看到門前停靠著兩個架子車,車上堆滿了錦緞布帛,毛騰一愣,心想難道上頭又有了封賞?走到門前才看到看門老仆上前道:“毛司馬,有個姓李的公子,帶了這些禮物在屋裏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