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騰聽她這麼說自己,不禁有些受用,盤膝坐到了她麵前,說道:“唉,你這麼說,我倒是很受用。不過呢,我在那酒席裏,也就是陪人喝,給那些貴人老爺逗樂子的。要是我一句話就能讓石崇服服帖帖地不為難你們,那才叫本事大呢。”
沅兒看他隨和,漸漸也膽大起來,嘟著小嘴,悄悄瞅了他一眼,說道:“可大哥的確是救了我們的性命啊。聽那些姐姐們說,石老爺府上就這幾天,勸酒勸不出去被殺了的丫鬟,有十幾個呢。有個姐姐還說我生得好看,說不準石老爺會舍不得殺,可是哪知道第二天就差點送了命……”
毛騰一笑,暗想如果當天不是自己和孟觀強出頭,可能石崇真還不會殺人。否則石崇又怎麼會在王衍府上那樣糾纏輕筠?不過石崇雖然好色,可更好麵子,即便沒有自己和孟觀,恐怕她們也難逃毒手。這些權貴,又怎麼會把尋常下人的性命當一回事?
“你呆在這裏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好生告訴大哥,家裏可有父母,想不想回家呢?”毛騰暗想明日自己就要離開,讓她住在劉輿府上也不方便,自己又單薄無勢,最好的安排還是給她些許錢財送她回家的好。
“不……不想。”沒想到沅兒居然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毛騰不禁納悶道:“一個姑娘家,外邊無親無故的,幹嘛不回家呢?”沅兒眼眶一紅,差點就哭了出來,咽聲說道:“我爹爹是個壞人,我小時候爹爹就把我娘賣了,有了錢就去賭博,從來不會關心我。要不是他又輸了錢,怎麼會連我也賣到了金穀園裏……”
毛騰頓時語塞,沅兒眼睛紅紅的,委屈地看著他,嬌憨地道:“大哥你是不是嫌棄我連盆水也端不過來,你是想趕我回家吧……”沅兒忽然想起毛騰對那黃衫姐姐和對自己大為不同,越想越委屈,止不住就哭了出來。毛騰登時心軟了半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這說的什麼話啊,你要真是端著大盆水還不喘一聲的彪悍女子,那大哥我才嫌棄呢。好好的別哭了,早些休息吧,別趴在案桌上睡,不但睡不舒服,也容易著涼知道嗎?”
沅兒聽話地點點頭,拭了拭淚痕,方才道:“唉……我真是又蠢又笨呢。大……大哥你吃了沒有啊,我去灶房給你做點羹湯去。”毛騰心中一暖,笑道:“你大哥別的本事沒有,混吃喝可是一流,香的辣的全在肚子裏呢。這個不用你操心了,倒是你吃了沒有啊?劉府那些人,沒有難為你吧。”
沅兒頓時歡喜起來,說道:“這裏的人都很好的,還有人給沅兒送飯呢。灶房的大娘還說了,我要是吃不慣盡管自己去做,隨便拿的。不……不然我怎麼敢開口,說要給你做飯呢……”
毛騰點了點頭,暗想果然是上行下效,石崇府上的下人和劉輿府上的下人,自然不一樣。一邊想著一邊就一把抽出佩劍來,沅兒唬得不輕,掩口道:“大哥……”
毛騰頓時有些臉紅了,忙道:“真是不好意思,嚇壞你了。我該早些說的,這裏也就一張塌,我割半邊席子自己睡。”
沅兒訥訥地望著毛騰,心想著席子好好的,割了多可惜,我跟大哥一快睡吧……可是怎好意思說得出口,隻能呆呆地看著他割著席子,一言不發。
毛騰割下半邊席子,鋪在外房的門口,胡亂扯過來一條小被子,這就睡了下去。
“裏邊你睡吧,我可能要離開幾天,你好生照顧自己,有什麼不方便的你找馬大哥,就說你是我妹子,可不是什麼丫頭,知道不?”
沅兒心裏暖暖的,乖巧地答應了一聲,這才進了內房,睡了下去。
清晨,毛騰一翻身,卻發現沅兒像小貓一樣蜷睡在自己身後,原來她趁自己熟睡的時候,將裏邊的席子褥子都抱了出來,軟綿綿的被子上還留著她身上的淡淡體香。毛騰不禁看著她搖了搖頭,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發,心中頓生生出了想好好照顧她的念頭,可一想起還有要事要做,登時就橫了心起來,出了門去。
桃樹後多了張桌子和兩幅馬紮,劉輿坐在一張馬紮上,一邊吃著糕餅一邊似笑非笑地瞅著毛騰,招手道:“公舉,舍不得走了?”
當時桌凳還沒有流行,毛騰對坐榻很是不習慣,看到那馬紮頓時就喜出望外,坐了下來道:“劉先生見笑了,那物事到了沒有?你交代的事,我可一點沒忘啊。”
劉輿從衣袖中掏出了令牌和詔書來,說道:“溫柔鄉是英雄塚,多少男兒大誌毀於其中。公舉果然非常人,劉某佩服,這是詔書和令牌,你且拿了去,再換一身司州府差人的公服,劉某府中還有駿馬一匹,萬事就托付於你了。”毛騰朗然一笑,道:“劉先生說得哪裏話,大事未成,何談兒女私情?劉先生是我在洛陽最佩服的人,希望劉先生也不要小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