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試探】(2 / 3)

裏麵燒了銀炭,葉浮沉被噴薄的暖意包圍,冰凍的臉皮隱隱發麻,他解下披風,還是按規矩給齊望山行禮。

齊望山背對他,仰頭看牆上的雙龍戲珠圖:“你在西北做的很好,朕稍後會行賞賜。”

等葉浮沉謝了恩,他沉默片刻,笑道,“葉將軍給你的殷殷囑托,可以說是用心良苦,父子到底是父子。”

葉浮沉驚訝,這半年多,他並未收到任何信件,寫回京城的信也石沉大海。

“葉老將軍給你的信,都在朕這裏。”齊望山側了側腦袋,似乎是在看身後的人,“朕從前說過,總有一日要站在那個位置上,朕做到了。”

“朕還說過,總有一天,朕要得到最想要的,朕也做到了。”

是的,你做到了,葉浮沉心想,你一直言出必行。

齊望山轉過身,嘴角隱隱帶笑:“葉將軍覺得這個地方如何?”

葉浮沉:“皇家的地方,自然是好的。”

“有沒有需要修整的?”

葉浮沉想說沒有,但齊望山盯著他,他想了想,回道:“園子裏太過清冷,可依四時之序種些花草。”

他心裏奇怪,問他這個做什麼,這屋子又不是他的。

這時,門從外麵推開,寒風爭先恐後湧進,葉浮沉縮起脖子,聽見進來的人說:“陛下,都準備好了。”

等人退出,耳畔重響起齊望山的聲音:“晚膳會有人送來,有事讓外麵的人做。”

葉浮沉一愣,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

齊望山吩咐完了也不看葉浮沉,拎起水壺給自己倒茶。

屋內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茶壺見底時,葉浮沉終於忍不住開口,問:“請陛下明示。”

齊望山:“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葉浮沉:“恕微臣愚鈍。”

齊望山:“是嗎?那大概是朕沒說清楚——從此時起,玉瀾宮就是你的住處了。”

他橫過一眼,製止葉浮沉急欲出口的話,“沒有朕的旨意,不得離開皇宮半步。”

葉浮沉的心垂直落地,腦袋嗡嗡作響:“陛下,這於禮製不合,微臣到底……”

“禮製是皇帝所定,朕就是皇帝。”齊望山大概覺得這話可笑,真的笑了一下,“你跟朕提禮製?莫說讓你住在這,就是現在殺了你,又能如何?”

葉浮沉無話可答。

能如何

齊望山是皇帝,掌握著葉浮沉、葉浮沉的家人,乃至整個葉家的生殺大權,他曆經艱險走到這個位置,想要的是絕對臣服。

何況是一個從未放在心上的人。

葉浮沉將十根手指藏進掌心,彎腰行禮:“微臣多謝陛下。”

齊望山沒有多留,他離開後,葉浮沉在門口站了許久。

雪下的越發大,覆在本就蕭瑟的園子裏,空氣滲出寒意。

葉浮沉攏好披風,腦中閃過萬千念頭。

齊望山登基後承先帝遺誌打擊世家權力,手過之處狼煙四起,尤其是曾在奪嫡戰役中助過三皇子一臂之力的幾股勢力,幾乎要變成秋後的螞蚱——葉家正是其中之一。

葉家整個家族十分龐大,各家理念想法千奇百怪,葉鋒本人態度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登基的並不是三皇子。

從刀山火海裏爬出來的新帝沒興趣理清葉家內部的事,直接把他們串成了一杆骨肉相連的串。

榮耀是所有葉家人的,折損亦然。

但朝政錯綜複雜,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並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

這幾個月,葉家人紛紛外派為官,彼此相隔甚遠,除了實在無法離開的幾家依然留在京城——無論主動還是被動,至少保住了整個家族。

葉鋒為此跟葉浮沉說過,再過幾十年,葉家勢力到一定程度,到時就不會是外派這麼容易了,現在這樣,其實是好事。

父親總歸是智慧的。

葉浮沉歎了口氣,齊望山登基後,他為什麼沒有聽父親的話,立即找理由遠離京城呢?

雖然他知道,隻要齊望山有心,哪怕他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找回來,可若不是他心存僥幸,對齊望山還有一星半點的期待,是不是會有更多可能?

已經沒有答案了。

葉浮沉留在了玉瀾宮。

日子不算難,至少三餐有時,還能任他點菜,除了吃飯睡覺,什麼都不用動手。

齊望山沒有再來。

想見見父親,想出門走走,甚至想在宮裏轉轉,都被齊望山打了回來。

連跟派來服侍的宮人說話,也隻能得到最簡潔的“是”或者“不是”。

華麗的宮殿,像個冰封的棺材。

但葉浮沉依然每天笑意盈盈,下雪時在屋裏看書畫畫,不下雪時就在院子裏到處溜達。

如果不是確實不能出門,幾乎給人以“這人是皇帝的貴客”的錯覺。

雪下了停停了下,大地始終銀裝素裹著。

這天葉浮沉用完晚膳,蹲在園子裏鏟土,皇上到了。

這是十天以來,他第一次見到齊望山,拍了拍手上的泥,按規矩行禮。

齊望山:“你在做什麼?”

葉浮沉笑道:“這場雪停了後該過年了,我想春天的時候種一些山茶花。”

齊望山看著他:“你一點也不害怕嗎?”

葉浮沉笑著擦了把累出來的汗:“外麵風大,陛下請進屋。”

齊望山微微皺眉。

屋裏照舊燒著炭盆,溫暖如春,葉浮沉倒了兩杯茶,就坐在那不動了。

齊望山解下墨色大氅:“有什麼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