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家園(1 / 3)

守望家園

感情如水,人生離不開感情就像生命離不開水一樣。但是,感情需要理智地製約,也正如水需要容器或江河湖海地盛儲一樣,如果任其泛濫,則會釀成洪災。麵對感情的洪水,是像鯀一樣堵塞、像禹一樣疏導、還是任其泛濫?對於這個問題,不同的人是會有不同的處理方法的。

我讚美人類的一切正常的、純潔的、健康的、高尚的情感!

——題記

科學發展到今天,對於生命中的很多問題,還是難以準確地解釋清楚。譬如說做夢吧,有的人一輩子都不知道夢是怎麼回事,可有的人卻終生都在通宵做夢,並且還可能對每一個夢都記得很清楚。魯迅先生在《集外集、夢》中曾經說過“一個夢,一個夢,隨著黎明的到來,都紛紛破滅了。後夢才趕走前夢時,前夢又趕走了大前夢。”高強就是這樣的一個多夢的人。

很久以前,大約是八九歲的時候吧,他曾經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夢中跟一個比他小一些的女孩一起在舞台上表演節目,他演窮雇工,小女孩演地主家的女人。劇中有一個情節是窮雇工因為做錯了一件事,地主家的女人拿鞭子打他,打得他滿地亂滾。當演到這個情節時,小女孩隻是拿起鞭子虛晃晃,卻不忍動手。因為不象,高強催她用力打一下,她竟始終沒用力。時光如流星般一閃過去了二十多年,不知為什麼,他竟還清晰地記得這夢境,恍如就在昨晚。他記住了那夢中女孩的明澈、溫柔的大眼睛,娉娉婷婷的嫋娜的身姿,更記住了她的善良。

說來可笑,高強這人平生不喜表演,不知是性格內向、缺乏勇氣,還是由於先天性的五音不全,反正他沒有在正規場合唱過歌。在上三年級的時侯,他也有過表演的經曆,但那都是不成功的經曆。當時教他的是一位剛剛嫁到他們村的隻有小學文化程度的姓孫的女民辦教師,孫老師給他們上的第一節音樂課就是讓他們開火車唱歌,輪到高強唱時,因為剛看了電影《閃閃的紅星》,他便唱“小小竹排江中遊”,剛唱出第一句,孫老師便說“Wu

Su

死人了,快坐下吧!”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他當時真是羞愧難當。後來,學區舉行文藝調演,因為高強學習好,記憶力強,孫老師又安排高強與一位女同學表演短劇,他們倆一個演老頭,一個演老婆,他們都用毛巾包著頭,他還用根長圍巾捆住腰,腰插煙袋和煙袋包。他們彎著腰,拄著拐杖,齊唱“老兩口今年五十八了呀哈……”,排練了多次,終因他動作不到家而做罷。從此以後,直到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在諸如文藝晚會、畢業聯歡會、同學聚會上,他都是看客。但說實在話,他還是挺羨慕那些能歌善舞的人,覺得他們跟他相比,簡直是天才。

後來,高強常常想起那夢境。當孤獨折磨他的時候,當他心情憂鬱的時候,當他感到迷惘的時候,當他心境平和、有所向往、有所渴求的時候,那夢境總是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夢中女孩仿佛神話中的田螺仙子般呼之欲出,要給他許多安慰似的。但奇怪的是,他也總能從中得到安慰,仿佛冥冥中有某種神明給他以啟迪。

到了結婚的年齡,眼看著跟他同齡的人紛紛成家、生子,他卻無動於衷,親朋好友異常著急,到處托人給他介紹對象,可忙來忙去,不是他看不中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中他。好幾年過去了,他依然形單影隻。親朋好友們有的被他的難將就得罪透了,有的被他的高不成低不就弄得心灰意冷,於是都偃旗息鼓。他本人倒沒什麼,依然我行我素。

實際上,高強的心裏並非不著急。他是家中的長子,母親去世得早,父親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媽把他們姊妹拉扯成人,他的大妹犧牲了上學的機會在家中做飯洗衣,像個家庭婦女一樣操持家務,按常情,他早該娶上妻子,讓大妹解放出來,享受一下做姑娘的自由,讓父親也鬆一口氣了。可著急又有什麼用呢?愛他的人和他愛的人還沒有出現,用他們那兒流行的話說,“還在丈母娘家養著”,誌大才疏、心高氣傲的他又怎麼能委屈自己呢?他想象不出跟一個不愛的人生活一輩子會有多難受。再說,看慣了晚輩不孝、家庭紛爭不斷的鬧劇,想到父親含辛茹苦了大半輩子,高強想與其隨便找一位姑娘結婚了事,她還極有可能對父親不孝

,讓父親晚境淒涼,倒不如等一等,找一位各方麵都稱心的。他就用這個不成理由的理由搪塞了心急的父親多次,父親也總是說“孝順不孝順婚前你能看得出來嗎?”,他嘴上說“能看得出來”,心裏說“跟我性情相投、被我欣賞的人能不孝順嗎”,父親見說不服他,隻好由他。本來嘛,自小至大,老人家就對他寵愛有加,事事由著他的性子。高強想,這大約是因為父親在僅五個月的時候,爺爺就意外死亡,父親沒有享受過一點父愛,而把所有的父愛都加倍補償到了他身上的緣故吧!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小時候發生的一幕:大約八九歲的時候,父親正在村子裏任會計,有一次,父親

跟另一個人用小車推著生產隊裏的瓜到離家二十裏遠的集鎮上去賣,他任性非得要跟了去趕集,父親雖然很尷尬,但卻隻好由著他的性子。剛走了幾裏路,他就走不動了,父親就讓他坐上車,推著他。由於是熱天,一車瓜二百多斤,再加上六十多斤沉的他,父親又累又熱,汗水一個勁地往外湧。那個人要推一程,但因為高強坐在車上,忠厚的父親到底也沒好意思讓那人推。當走到一個村子裏時,有一堆人正坐在一棵大樹底下乘涼,他們七嘴八舌地說,“看那爺倆,老的熱壞了,小的多自在!不知將來養不養老”,“如今有幾個養老的?還不是都演《牆頭記》”……聽著他們的閑言碎語,高強感到臉上發燒,心中有一種被剝光了衣服的難堪。直到今天,他還能體會得出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的羞恥感,一想起來,仿佛有一股洶湧的滾燙的洪水一下子淹沒了他的全身,令他渾身灼熱難當……

後來,那些關心他的婚姻的熱心人漸漸對他失去了信心,沒人再對他提這些事情了,他由過去的婚事熱點變成了被遺忘的人。他自己也仿佛對婚姻失去了信心,心中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他的心境漸趨平和,但卻不能心安理得,總覺欠缺點什麼。繁忙、瑣碎的工作之餘,心情煩亂的時候,讀書讀累了的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孤獨常來與他做伴,他的心中便充滿了期待、充滿了渴望。

也許,桃花隻能在和煦的春風中開放,雪花隻能在凜冽的北風中飄飛。有些人,雖然相處了很長時間,幾年、甚至十幾年,但卻絲毫也撥不動你的心弦,猶如枯葉飄落到古井中,既激不起漣漪,也聽不到聲響;而有些人,雖然剛剛見麵,還沒說上幾句話,但彼此間卻有一種深深的默契,仿佛早就熟悉、了解、相知似的。高強與妻子就屬於這後一種情況,一見傾心、一見鍾情這類詞語簡直就是為他們這一類人創造的,“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經過了不到一年的熱戀,他們便共赴愛巢。盡管生活清貧了些,但衣食無虞,他們因活得充實而自得其樂。經曆了風風雨雨,嚐遍了酸甜苦辣,經受了磕磕碰碰,他們相濡以沫走過了十多年,兒子也快小學畢業了,小家夥聰穎、活潑、能言善辯,表現出了過人的機智。這時,好運氣又一次光顧了他們,地級市的一所有名的完全中學麵向全國招聘教師,高強與妻子憑過硬的業務水平和教學能力雙雙考入了這所學校,全家搬到了幾百裏外的一個不大不小的城市裏,他們擁有了自己的房子。他常常感謝上蒼,因為他找到了一個命運所許可的最好的妻子,又有了一個最令他們滿意的兒子。人生若此,夫複何求?

有的人,終其一生,都隻能過著平淡無味的生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就像喝一杯白開水,自喝第一口開始,一直到最後一口,品嚐到的都是一個味道。也有的人,則常常會遇到奇跡,而這些奇跡則會讓他們嚐遍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高強就是一個不時會遇到奇跡的“幸運”者。

在我們的生活圈子裏,真正的美人不多,很少很少;而美人中的善人則更是微乎其微,簡直是鳳毛麟角,但卻不是沒有,隻是很難遇到罷了。高強始終堅信,孟茵就是這樣的一位盡善盡美的人。

第一次遇到她,是在他們通過了筆試、試講、政審等各關去體檢的時候。他們100多人排著隊做胸透,由於快天晌了,大家都想快些做完,所以顯得有些擁擠。高強站在隊列中,明顯覺得身後有位女性的胸部緊緊地擠在後背上,他有些難為情,就一閃身退出了隊列,他望

了一眼擠他的人,是一個年齡二十六七歲,身材嬌小玲瓏,麵容嬌媚,有著一雙天真無邪的水靈靈的大眼睛的異常美麗的女子。驀地,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上心頭,但高強怎麼也想不起過去在哪裏見過這個女孩。他就這麼站在一邊,直到看著所有的人做完

了胸透,也沒想起究竟在哪裏見過她。回家的路上,跟妻說起此事,猛然記起,她就是自己很小的時候那位夢中女孩。他不由地慨歎: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後來,他們都來到了這所學校,由於不在同一級部,所以高強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隻知道她是一位音樂教師,名叫孟茵。偶爾在上下班的路上遇見了,也隻是彼此間打個招呼而已。再後來,聽別人說起了她的一些情況:師大音樂專業畢業,學舞蹈的,舞跳得挺

棒;結婚不久,雙方都是幹部家庭,娘家很有錢,婆家也很有錢,據說是娃娃親,美中不足的是對象的學曆不高、工作也不理想。別人的話,尤其是“娃娃親”引起了高強的疑問:都什麼時代了,還有“娃娃親”?但也僅僅是止於疑問而已。再後來,聽說她生了個兒子,休產假了。

再次見到孟茵,是在第一學年快結束的時候,她歇完了產假,回來擔任高強年級的音樂課。高強清晰地記得那次遇見她的情景:他從辦公樓二樓下來,走到門廳裏,一抬頭,發現她嫋嫋婷婷地向這邊走來,氣質嫻雅,儀態萬方,猶如夏天清晨的一縷陽光。她雖然做了母親,但跟過去相比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好象比原來還要白一些、胖一些。高強看著她的眼睛,鄭重地對她說“祝賀你生了位王子!”孟茵微笑著說“謝謝。”語氣輕輕地、柔柔地,一如她那低調的、毫不張揚的為人。

有的人,平素滴酒不沾,但並不是不能喝酒,一旦喝起來,酒量大得驚人,可以說是“千杯未醉”;也有一些人,雖然酒量不大,但卻喜歡喝酒,甚至能到癡迷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酒鬼”。前麵說過,高強本人缺乏音樂細胞、五音不全,但這並不影響他對音樂的喜愛,他對某些歌曲到了癡迷的程度,可以說是百聽不厭,仿佛上麵的“酒鬼”。不知什麼原因,他雖然年齡不大,但卻特別容易懷舊,他常常想起兒時的小河、樹林,甚至在睡夢中,也常常夢見故鄉的人和事,故鄉人對傳統道德的那種執著精神深深地影響了他,使他的骨子裏有一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抱殘守缺的東西,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偏執。他對現在的那些大腕歌星們搖頭晃腦演唱的那些流行歌曲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趣來,隻鍾情於七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期聽熟的那幾隻老歌,如蘇聯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蘇格蘭民歌《友誼地久天長》,日本民歌《北國之春》,台灣校園歌曲《童年》,電影《閃閃的紅星》、《紅色娘子軍》、《怒潮》、《知音》主題歌以及《風雨兼程》、《送別》等,他覺得這些歌猶如陳年佳釀,曆經彌久越是散發出醉人的芳香。聽這些歌曲,總是能激活他心靈深處的某些東西,或空靈、或憂傷、或平靜、或激昂,……。每當他心情煩亂、情緒抑鬱的時候,一聽到這些歌曲,心靈便會慢慢地歸於安寧。或許他是一個缺乏情趣的人,他沒有朋友,興趣也不廣泛,最大的愛好便是看書,唯一喜愛的運動是到處旅行、遊山玩水,除此之外,便是像探訪老朋友一樣聽聽這些歌曲了。他早就想把這些歌曲全部錄在一個磁帶上,這樣聽起來方便些,但一直未能如願。某一個下午,遇見孟茵,他知道機會來了。

互致問候後,高強鼓足勇氣,直接對她說了他的想法,她便爽快地答應了。不知為什麼,他並未感到驚奇,因為他覺得這是預料之中的事。不久,孟茵就給他送來了錄好的磁帶。

事後高強想,這也許算是他們的第一次正式交往了。從此,他就對孟茵有了一種好感,確切地說,是人與人之間那種最寶貴也是最正常的信賴感。

他們就這麼共同為彼此之間那信任的大廈拋出了第一鏟土。

第二學年初,他們又轉回來教高一年級,學校裏讓班主任自由選擇包班教師,高強因為擔任級部主任,發揚,先讓別的班主任挑選,這樣,那些教文化課的、工作認真負責的教師都被別的班主任選去了,隻是剩下了課時相對較少的音體美教師,高強連考慮都沒考慮就選了孟茵,他覺得一個很守信用的人肯定是一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

事實證明,高強的感覺沒有錯。輪到孟茵值班的日子,早來晚走,盡職盡責。他們學校是寄宿製,實行半軍事化封閉式管理,要求值班老師每天清晨5時30分到校,領學生跑操、監督學生上早讀、看學生吃飯、午休,直到晚上近10時才可以離校,勞動強度特別大,被戲稱為“7小時休息製”。孟茵克服了孩子小、家務多的困難,做得相當出色,這與人們平時印象中的音體美教師時間觀念差、工作拖拉的作風大相徑庭。高強心裏暗暗慶幸,堅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後來,他們的接觸自然而然地增多了,話也多了起來,互相間對彼此的情況有了相當得了解。他們在一起有很多共同的話題,彼此相處感到非常愉快。

在人生的曆程中,有的人相處了很久,卻不能留下多少印象,有的人倏然相遇,卻會象老朋友似的,彼此間可以互相交心、以誠相待。高強覺得同事之間,這算是一種最高境界了。孟茵同辦公室的老師見了高強就說,她對他的評價相當高,說高強這樣的人才最有男人味。還認真地問高強是如何博得孟茵這麼高的評價的。實際上,高強這人跟誰相處都是這樣,正直、坦誠、慮事周到,事事為別人著想,即使走在路上發現了塊石頭,也要下車揀起來、扔到路邊,生怕絆倒了別人。他覺得這很正常。再說,孟茵的高雅的氣質、過人的天賦、出眾的容貌、善良的品性、率真的個性、溫柔的性情早已深深地打動了他,他由衷地喜歡她。這還是他這一生中除妻子

之外第一個特別欣賞的女人。她的眼睛裏流露出的那份單純像極了他的妻子,就連她寫得那些稚嫩的字也像他妻子剛大學畢業時寫得字一樣。這使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當年的妻子,想起了他那令許多人嫉妒得要死的初戀

,那是如詩如歌的美好的青春歲月啊!高強為這個世界上有這麼美好的人兒存在而感到由衷地欣慰。某些時候,他還會產生一種相見恨晚之感。有一段時間,他時時想見到她,哪怕是遠遠地看她一眼,或者聽一聽她的聲音,心裏就會感到踏實許多,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知道可能是自己的感情出了問題:他陷入了他這種年齡不該陷入的單相思。但他是一個理智的人,他清楚地知道哪些是該做的、哪些是不該做的,他極力地壓製自己的情感,並努力避免與她接觸,但越是壓抑,越是痛苦。那些日子,他特別傷感,再加上工作不如意,情緒低沉到了極點,他看不到生活中的一點希望。夜半醒來,有時會莫名其妙地流淚……他就這麼掙紮在自己為自己設下的陷阱裏。他明白,他必須振作起來,他必須戰勝自己,繼續擔負起一個成年男子的責任。他就這麼苦苦地跟自己鬥爭著。但是,他內心的波瀾一點都

沒敢讓外人看出來,包括他的家人和孟茵。他隻是像一位老大哥一樣處處想到她、關心她,象為她做事、替她值班,這一切做得自然又貼切。他隻能這麼做。

在外人看來,孟茵花容月貌、氣質高雅、善良溫柔、家境優裕、語音甜美悅耳、工作輕鬆,應該是非常滿足的了。可是,據高強地了解,孟茵好象也有不滿足的地方。她很少談起自己的丈夫,隻是說自己的丈夫雖長相英俊、聰明機智,但卻脾氣暴躁、不顧家庭。高強聽了解孟茵的同事們在閑談時說,她的丈夫原先是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的司機,後來因為單位效益不好,自己籌資開了家加油站,生意挺紅火的,常常顧不得回家。有一次,高強與妻子邀請孟茵一家人到自己家做客,孟茵隻領了孩子來,吃飯的時候,高強讓她打電話請她的丈夫一起來吃飯,她先是說他生意忙,離不開,又說他感冒了,在掛吊瓶,高強夫婦見她這麼推托,隻得做罷。他們猜想,她是不願讓他們見到自己的丈夫,但想不出是什麼原因。

在一次閑聊時,孟茵談起了自己的婚姻。她說,在她15歲的時候,由於爸爸在城裏工作,全家搬到了城裏住。但因為她的學籍還在鄉下,又麵臨中考,她就一個人留在老家讀書。她跟丈夫是同村同學,兩家隻隔一條大街,自小兩人就在一塊兒玩耍。丈夫的爸爸當時是鎮裏的副書記,兩家關係非常好。後來,她考上了師大,而丈夫雖然聰明伶俐,但因為嬌生慣養、調皮搗蛋、不認真學習,他爸爸便托人給找了個活幹,那時,兩人就通信了。師大畢業後,她分回了母校,她們

的關係也越來越密切。再後來,就結了婚。說到最後,她慨歎說“那時圈子太小,供選擇的機會太少了!”高強說“你們這多好呀!‘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愛情故事簡直是現在社會中的奇跡,多令人神往啊!”高強勸她珍惜自己的婚姻,善待自己的丈夫和公婆,並寫出李白的《長幹行》的前半部分給她看,“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十五始展眉,願

同塵與灰。常

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孟茵看後,隻說了一句話“這是一個悲劇。”高強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說,但沒有深究。當談到他們學校的一位有點權勢的領導因為在外包養了個情婦被妻子發現後鬧到教育局、領導多次調解無效、正打離婚時,高強在言談中流露出對這位領導的做法不屑,孟茵卻反駁他說,你不能因為

人家這個原因就看不起人家呀!高強隱隱覺得她的婚姻不知在哪個環節上出了問題,很想開導她一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有那麼幾次,老師們談起了孟茵,有的人好似開玩笑似地說“人家孟茵到底是搞藝術的,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樣,家裏有個丈夫,拿著像寶貝似的,在外麵還跟範平如膠似膝的,那個火熱勁就崩提了。真是‘家裏紅旗

不倒,外麵*’呀!”過去跟孟茵熟悉的一位老師馬上接著說“人家兩人原先就好得像一個人似的,你們還大驚小怪的,都什麼時代了。”……聽了他們的話,高強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知道他們說的這範平是一位口碑極差的體育老師,這人高高瘦瘦的,快人快語,說話粗俗不堪。天生一個炮筒子脾氣,無論跟誰,三句話不來就開火,據說在原單位有一次因為

一件小事竟跟領導動了手。他家境貧窮,但上初中時卻開始談戀愛,女友輟學到自己父親的礦上打工供他完成了學業。他們結婚多年,孩子也讀三年級了。他的行為不是很檢點,據說有一次在嶽父家喝酒,可能是喝得有點過量,竟然摟過比自己大十多歲的妻子的漂亮的繼母就開起了玩笑,被妻子的大嫂好一頓臭罵,從此好長時間不敢登嶽父的家門。在現學校裏因為

跟個別女學生動作過火受到過領導不點名的批評。高強曾親眼見過這人一手摟一個女學生坐在操場上,也見過一位女學生寫給他的火辣辣的情書。那麼高雅的孟茵,怎麼會跟這樣的一個人扯到一塊去呢?但高強知道大家的話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孟茵就多次在他麵前提起過範平,好象是說他“非常聰明,為人正直,敢說敢做”什麼的,聽那口氣還是特別佩服的,當時他想,她們在一個單位工作過,她了解他,談到他是很正常的,“誰人背後無人說,誰人背後不說人”嘛。現在想來,她那是言為心聲啊!高強想起來:範平幾乎天天都要到孟茵的辦公室去找她,他好幾次見到他們像戀人那樣坐在孟茵的桌前親切地交談著;隻要是孟茵值班或音樂組辦公室的其他幾位老師都不在的時候,他們兩位就一定會聚在孟茵那兒;有好幾次孟茵不能來值班,都

是找範平替的;往家走的時候,他們總是會湊到一起;範平負責全校的兩操量化打分,孟茵親口對高強說,他們班的成績她包了。高強當時以為他們過去是同事,這些事情都很正常。現在看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確實是有些不太正常啊!他想起了:某一個晚上,他們都在餐廳裏排隊打飯,孟茵看到範平時的那種猶如孩子見到了久別的母親的那種眼神,那種抑製不住的眉飛色舞的激動的神情;某一個中午,大雨如注,他到車棚推車,忽然聽見外麵孟茵在跟什麼人打招呼的聲音,他抬頭一看,孟茵正頂著雨披坐在她同辦公室一位老師的摩托車後座上,按慣例,向東走,一般女人都

是朝北麵側坐著,而她竟然反向麵南坐著,高強正感到納悶,忽然看見遠處範平站在二樓走廊裏正衝著孟茵邊喊叫邊揮手,原來如此!高強心裏感到了某種莫名的悲哀,為她,為她的家人,更為他自己的遇人不淑。一種好銳利的疼痛刺上心頭,這是一種久違了的疼痛,它又讓他回憶起了當年那不堪回首的痛苦歲月。

應該承認,人是感qing動物,可人更應該有理智。每一個人都有特定的生活軌跡,一旦出了軌,那就極不正常了。高強自己不搞婚外戀,他也是堅決反對別人這麼做的。也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妻子的那段婚外情帶給他的深深的恥辱。

往事不堪回首。五六年前,高強因為厭倦了本單位的死水一般的生活,便考取了某師範大學的一個研究生班,需要離職學習一年。那一年,他在外悠然自得、閑雲野鶴一般,妻子在家卻很不容易。她擔任高三畢業班的班主任、兼任三個班的語文課,工作繁重,又要照顧剛剛一歲多的兒子,那份付出是可想而知的。高強學習結束後,因為又回到

了那個從心底裏討厭的單位,心境一直不佳,便也沒有覺察出妻子的某些細微的變化。後來,妻子常常為了一件小事就跟他吵起來,還不時地頂撞給他們看孩子的老父親,而且吃飯時常常出神,一付魂不守舍的樣子;動不動地梳妝打扮一番,一向素麵朝天的她還破天荒地搽起了口紅;晚上喜歡穿衣睡覺,理由是照顧孩子方便,找種種借口不跟他同床,偶爾同房一次,也是應付了事,一點激情都沒有;常常不知不覺地吟詠南唐後主李煜的那首《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

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動不動就扔下孩子出去有事,……時間

一長,高強就起了疑心。發覺她出去,高強就悄悄跟去,妻子察覺高強跟蹤她,就踅回來,說沒事了。一個秋天的晚上,吃過晚飯,高強想到外麵走走,散解一下鬱悶的心情。秋風拂麵,落葉飄零,天陰沉沉的,一個星星也沒有。轉過房角,高強影影綽綽地看見一個人站在他家後窗下,他大喊一聲“誰?”便追了過去,那人順著操場就往校園裏跑,高強再追

了一回就不見了蹤影。這件事更加重了他的懷疑。他下決心找出直接證據,以便在適當的時候向妻子攤牌。

經過多日地觀察,他發覺妻子把自己的鑰匙拿得緊緊的,總是掛在腰帶上,連兒子要玩都不給,他斷定她辦公室的抽屜裏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高強等妻子睡下後,便裝做上廁所,拿起手電筒,摘下妻子的鑰匙就直接去了她的辦公室。雖然這時校園裏一個人都沒有,萬籟俱寂,但為了謹慎起見,高強還是沒有開燈,用手電筒照著打開了她的抽屜。他翻看了她的日記,發覺她確實跟同辦公室的一個人有婚外情,而且陷得很深。他又找出了近十封那人給她寫的信,上麵淩亂地寫滿了“*又長起來了,想跟你幹事”之類的不堪入目的話。他還搜檢出三四件那人從地攤上給她買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飾物和一雙夏天穿的那種薄薄的長筒祙。他把這些東西用紙包好鎖上門回了家。

當晚,高強把這些東西悄悄地放好,給妻把鑰匙掛在原處,悄悄地上了床。他沒有驚動妻子。他躺在床上,摟著兒子,一任屈辱的淚水洶湧,他咬緊了下唇,生怕自己的嗚咽驚動了睡在外間的老父親。他仿佛聽得見自己的血液在身體內流動的聲音,屈辱的怒火燃燒得他的身體瑟瑟發抖。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過那一夜的。

第二天,高強找了個理由請父親領兒子上街玩,他在家裏跟妻攤了牌。妻子是聰明人,在鐵的證據麵前,她坦白了一切。她說:“我就知道你早晚會發現的,實際上,我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但就是經不住誘惑。我曾經反複把他跟你做過比較,我發覺你的一切包括你對我的愛就像大海一樣博大深沉,而他隻不過是一口

爛泥塘。多虧你幫我解脫了出來,不然,我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來呢。”高強說“大不了打離婚。”妻子說“我怎麼會舍得你呢,我會死死抓住你的。我早就知道,你就像一口深井,愈是深挖,挖出的寶藏越多。我隻是抵不住他的誘惑而已。”這高強知道,她從骨子裏愛自己,就像他從骨子裏愛她一樣。對於她,那個人是零食,而他則是正餐,零食可以不吃,而正餐則是必不可少的。

高強讓她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小飾物還給了那人,卻留下了那些粗俗不堪的信。

中午,高強請一個學生把那個人喊出來,來到學校門口的公路邊,隻對他說了一句“你小子眼光不錯啊!”接著就狠狠地給了他一拳,然後轉身而去。高強想,不遠處的那些趕集的人們一定是看到了發生在這兩個他們熟識的老師間的一幕,因為

這兩個老師是這個小鎮高中的老畢業班教師啊!但是也許他們永遠弄不明白這兩個老師為什麼會打架。

回家後,妻滿臉輕鬆的樣子。高強找那些信,妻子說被她燒了,她想把一切都忘掉。高強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打了她一耳光,她回敬了他一拳,打在咽喉下麵的胸膛上,打斷了一塊骨頭。他不敢喘氣,到醫院去看,撒謊欺騙那些熟識的醫生說是騎車不小心出了事被車把撞的。他們小心謹慎地給他拍了片,說是斷了一塊軟骨,永遠也接不上了。他吃了一陣子藥就拉倒了。

後來的某一個日子裏,妻送給高強一個疊得方方正正的紙包,他打開一看,裏麵包著一朵鮮豔的紅玫瑰,紙包的裏麵畫著一顆紅心,心中寫著一行紅字“現在,我把這顆心的99%送給你,1%留給自己。”高強知道,這字是用血寫的。因為

在戀愛時,她就曾經用小刀割破過中指,給他寫過一回字。但這一次,高強卻不知道她用的是哪裏的血,因為他似乎覺得,她的血再也不像過去那麼純潔了。

這場婚外情的結果是:高強落下了嚴重的心口疼的毛病,每當聽到別人說起或看到書本上及電視上有婚外情的故事,他的胸口就陣陣發疼;他咽喉下麵的胸膛上的那根軟骨再也接不上了,每當躺在床上想仰起的時候,前胸就“咯吱、咯吱”地響;更為嚴重的是,他不再相信人間有純潔的、永久的愛情,他覺得那些白頭偕老、心心相印、忠貞不二的愛情簡直是他媽的神話。

同時,高強對於

女人的頭腦的單純感到不可思議,就像他的妻子吧,那麼優秀的一個女性,氣質高雅、心地善良,是他們學校甚至全市都

公認的優秀教師,她怎麼會看上一個下三流的人呢?共事多年,她是完全應該知道這人的品行的。他根本就不配做一個老師。上了三年師專,談了兩次戀愛,讓一位女孩流了產,為此,被留校察看,晚畢業一年。畢業後,被發配到他們這偏遠的山區。他遠在東北的姨家表妹回來看望姥娘,被他灌醉後奸汙,為了這,被姥爺、姥娘逼著砍去了半截小指。他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學也教得一塌糊塗。晚上到街上去找些不三不四的人賭博。抽屜裏放著避孕套,隔三差五地就與一些社會青年到城邊的路邊店裏去瀟灑一回。因為這些事情,兩次受到單位的警告處分。據說,他的這種品性遺傳了他的父親,他老子就在村子裏贏得了“大種豬”的綽號。他怎麼也弄不明白,像妻子這麼端莊的人竟會跟他搞在一起?真的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有些時候,女人真是一些呆頭呆腦的動物啊!恨妻子的同時,他也恨自己,在此之前,她多次跟他談起過這人,說他“性情豪爽、出手大方、某時某時又喝醉了吐了一床”之類的話,“言為心聲”,這實際上是她移情別戀心態的一種外露啊!

高強恨自己過於愚蠢,實際上,事後想起,那人的種種表現也是極不正常的啊!高強一向鄙視他的為人,但他卻常

常找借口跟高強套近乎。高強甚至有些後悔,那次洗澡,為什麼要救他。

那是夏季裏最炎熱的一天。午飯後,高強跟妻子打了個招呼,就拎了個充滿氣的汽車內胎,到學校南麵的水庫去洗澡。那人在校門口遇見他,非要跟他一起去。高強覺得是同事,便沒有拒絕。這個水庫是全市的第二大水庫

,水庫

的南麵銜著一個小島,島上栽滿了桃、杏、梨、栗等果樹,濃密的綠蔭下,掩映著一個小村莊,紅瓦白牆,宛如世外桃源。高強覺得這裏比舉世聞名的小青島還要美麗幾分。因此吸引了不少的遊人,連地級市的一些人也大老遠地開著車拖男挈女地來洗澡。水邊到處

是花花綠綠的陽傘,宛如秋天雨後的一片片蘑菇。他們找了個人稀的地方,扶著車胎下了水。高強相信自己的水性,便把車胎讓給他。高強從小喜歡仰泳,那天也不例外。躺在涼爽的水裏,四肢輕拍著水波,碧綠的水麵,湛藍的天空,令人心曠神怡。高強有一種置身夢中、思緒停滯的說不出的愜意感。忽然,那人在離他三四米遠的地方大喊救命。高強抬起身來一看,他扶著車胎在那兒掙紮著,高強急忙遊過去。原來,他的兩條小腿抽了筋,動彈不得,又疼又怕,嚇得哭了起來。高強好著急,這兒離岸已經很遠了,怎麼喊別人也聽不見,離小島也還有近200米,隻有靠他們自救了。他讓他趴在車胎上,用盡全力拖著車胎向小島遊去。好不容易遊近小島,高強也累趴下了。事後,他說不出的感激。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