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暴雨(2 / 2)

同樣不幸被附身的這位兄弟與他同名,乃為建康府江寧縣大族顧家子,從習於建康府學,前幾日隨一眾同學去湖州拜訪名望前輩,卻也路上慘遭橫禍。不過這位兄弟是同樣膽大,麵對海寇寒芒凜凜的威脅,竟然叫罵相對,自然是被一刀把砸下,昏厥至此。

這間破舊民屋裏大約擠著十餘被縛著的學子,個個蓬頭垢麵,或沉默呆滯,或低頭抽泣。據他所知,海賊大約劫持了二十餘名學子,分為兩間看押,因為建康府學生大多為各縣豪族子弟,自然是要以此敲詐一筆,否則海寇雖人不少,但要一家家搶掠江南大族,還是力有未逮。

屋外風雨漸息,但天色依舊暗淡,幾名海寇玩鬧笑罵聲不斷傳入屋內。

“顧兄,你頭上無大礙了吧?”一名身量略顯高大,衣衫淩亂,臉上有些髒汙但也不掩俊朗的士子拉了拉顧瑾衣衫小聲問

“蒙徐兄關照,已大無礙了”顧瑾苦笑著答

這位徐兄本名徐廷安字介和,比自己年長,也是府學學生,乃建康大族徐氏子,家世自然顯赫得多,以前也未有多少交集。不過前日自己剛烈行為倒是讓這些不到二十的弱冠小年輕頗為敬佩,這兩天暈厥時這位兄台對自己也算頗為照顧,算是患難之交了。

“唉,從前雖也聽聞過倭寇海賊之患,但也未曾想竟有如此凶烈,此次遭難,也不知何日才能脫困了”徐廷安情緒低沉道。

“介和兄何必太過憂慮,我觀寇雖人眾,然而畢竟輕裝突竄,無攻城器械,恐怕連一般縣城都無法,何談建康這等江南大城,劫掠一番後,一定是要遁走的。”

顧瑾由於今天才重生醒來,經過一番生死奇遇後,他心裏倒是比尋常人要淡然冷靜些

徐廷安頓首思慮一會兒,答“想來倒應是如此,不過海寇既然劫持我等,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吧”

“所以小弟估計,最多兩三日內,官軍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必回撤逃它地,應該會把我等轉移到其他地方。”顧瑾說出了自己思慮了一下午的判斷

徐廷安想了想,問道“該是此理,那顧兄的意思是?”顧瑾果斷回答“我等現在隻能靜待,等局勢變化,到新地方再說。”

這是顧瑾思慮良久的結果,如今賊寇數千人聚於此,若想幹些什麼那純屬是找死。但賊寇畢竟隻是賊寇,雖然江南武備廢弛,但也不至於連幾千海賊都平不了,隻是兵力分散罷了。一旦等官軍準備聚集平亂,這一大股賊寇肯定不會坐著北圍,必然要分兵逃竄撤離。

屆時這些人質也會交給某股海賊帶走,局勢慌亂,逃竄路上若再想辦法脫出升天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顧瑾也未多言,此時顯然還沒到時候。

“如今除了靜待也別無他法了”徐廷安自然也無它法。

一片狼藉的莊子裏,再不複往日江南煙雨耕織景象,幾家屋子殘垣斷壁下,依舊有少許未被雨勢撲滅的青煙,若靠近尚能聞到惡心的血腥味。

劫後農莊裏早無人煙,或死或逃,如今隻剩下凶手們群群夥夥的在剩餘農房中避雨。

莊中唯一一個青瓦白牆,裝點不錯的院子裏,一個看起來身材矮小卻四肢粗壯有力的武士身披漆紅武士劄甲,手按腰間長太刀。

目光打量著屋子裏的陳設,油燈光下最顯眼的則是日本武士最標準地中海頭型。

看得出來,這家應該是莊子的主人,不過逃得倉促,屋裏亂糟糟,也沒帶走什麼。

此時一個身披蓑衣,頭戴兜鍪的武士快步走入屋內,並低頭躬身行禮“安藤大人,我軍各番均已就近駐停,但還有幾夥離朝海寇外出劫掠未歸。”

“嗯,這些海寇多是些積匪散勇,懶漫慣了,要他們如大和武士般嚴整不可能,不過你還是遣人把他們叫回,和各番一樣,在建康城周邊村莊駐停靜待命令,如若不聽的,按之前條例處置。”這地中海武士沉聲仔細交代。

這些烏合之眾不過是給倭軍充當氣氛組而已,若是借勢搶掠村莊鄉鎮,打些鄉裏塢堡還勉強。然一旦出現上千部隊的部署調動和正麵衝突,那散漫無紀的作風就明顯不夠看了。

“是,小人這就去安排。”下級武士領命而去。這地中海回身看向屋外依舊陰霾的天空,口中喃喃自語“接下來就看離朝人到底能組織起多少人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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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觀夫離末諸史,蓋因成就鄰初,雖以時近而材繁,然一朝輿言雜合,莫辨楮葉,難止魚目之殊。又以其時群雄並論,人物紛雜,執政交替寓於頃刻。隻以諸社稷所建者,凡九,故鄉民語曰‘九朝之亂’耳。餘據以前文得失,盡舒愚才,以職便尋證隆德以來諸地方紀事。校紀年光複以來,《離末夏初諸人物誌》、《隆德以來諸紀年勘對》、《九廷國紀》、《太祖興建錄》及四百廿九篇殘斷單篇紀事,勘閱九年,遂成此二作。”——《離末以來九朝人物誌》、《離末夏興間諸紀年》序(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