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神色顯出些複雜,眼中生出幾許憐憫與敬畏,“聽聞聖君自封了靈力,近日來身體——”

“無妨。”花辭下頜微抬,聲淡如玉,音調寒涼卻未帶任何情緒。

閻羅輕怔,險些當著眾鬼的麵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但麵對花辭,卻總莫名多了幾分緊張。

自知失言,他愧悶的抬手去喚藍拂,“藍拂左使請隨我來,本王先為你講講這人間管理局的各項要務。”

說罷,一眼乜到身側小鬼,微慍著提點,“還不快些給聖君搬張舒適的椅子來,無規無矩。”

小鬼“嗷”的一聲,抱著張惶恐的青臉就顛顛跑了下去。

不多時,那名小鬼顫顫巍巍地搬來一張黃梨木椅,軟墊加了多層,生怕惹惱了這位聖君老爺,他呼呼喘息,總覺得喉口冒火。

難不成,是因為吃了那惡鬼獻上的佳肴珍饈,腹部飽脹所致?

冥界的夥食素來清湯寡水,令人難以下咽,可偏偏又不準他們隨意去人間享用,所以,偶有被抓回來的惡鬼凶煞未免皮肉受苦,便會偷偷向陰差們施惠。

不是什麼大事,閻羅也不太理會。

小鬼掃一眼堂中站立的花辭,心有怯意,閻羅與那溫和的藍左使一離開,其餘堂上陰差,也都悄摸摸挪動身體,站的老遠,注意著和花辭的距離。

花辭並不在意,他對尋常人、事從不會產生半分動容,似乎天生情感淡漠,無法共情他人苦樂。

這也是為何,閻羅會求到他的門下,每一縷魂魄自有一段悲情苦楚,隻有冷心冷情,才能秉公處理。

小鬼不敢怠慢,費力地將椅子搬至他身側,剛要開口說些什麼,一個小嗝兒就從喉口脫出。

下一刻,驚變忽至。

那小鬼喉口陡然燒起,迫使他不得不捏住喉嚨,痛苦萬分。

未多時,便忍無可忍的“嗚哇”一聲,緊跟著,巨響衝天,閻羅殿頓時地動山搖,小鬼竟在眾目睽睽下無故自爆,威力駭人,烈火倏地直竄而起,將他燒成齏粉的同時,花辭也不見了蹤影。

一時,整個冥界掀起巨亂。

·

站在亂草堆中與不明生物對視的米驍驍,被狂風吹得迷了下眼,這才遽然清醒過來。

經過他方才細致的觀察,眼前這小東西通體秀白,頭生雙角,四足、周身大抵與幼羊長得無異,白絨絨的長毛順滑貼服,看著有點想rua……

米驍驍猛烈的晃晃腦袋,繞開這小羊,邁步就走。

是的,在他僅有的認知裏,這的的確確就是一隻小羊崽了。

天色依舊沉悶,眼看大雨便要劈頭落下,月半鎮四野荒僻,若是他無法趕上回程的那班長途汽車,不隻會被雨拍成落湯雞,還會流落郊野,下場淒慘。

月半鎮沒有旅館,即便有,也絕不會做他這個“災星”的生意。

沒走上幾步,手機就響了。

方拓靚麗又張揚的音色頓時進入他的耳膜,興奮道:“我的小乖乖,你在哪裏呀~”

方拓是米驍驍的發小,也出身於月半鎮,但因其父早逝,其母棄他改嫁之後,他就脫離了月半鎮,壓根把中元祭祖這檔子事忘了個精光。

“月半鎮,回來祭祖,順便和米家的人掐了一架。”

“嘖!”方拓一聽“米家”就腦殼陣痛,米驍驍的一切他都最清楚不過,除了米嶽,他算是唯一一個同情,憐憫,把米驍驍當成至親至愛好姐妹的人了。

為什麼說是好姐妹呢,因為方拓是個小gay。

“要我說就不該回去。”頓了頓,方拓擔憂道:“驍兒,這天馬上要下雨了,你緊著點找車,被坑在那鬼地方容易小命玩完!”

米驍驍腳步一頓,又想到方才遇見的那隻小羊,一路走來他就沒看見半個人影,那羊是誰家的?怎麼沒人管?

躊躇半頃,少年無聲地歎了一歎,連自己都快顧不上了,還哪有什麼心力去管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