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這米驍驍一出生就鬧得鎮子裏雞飛狗跳,跟他親弟米洋相比簡直……不對,是比無可比,一個禍害一個福星,這怎麼能比呢!”
“這禍害不但害得他親媽血崩,親爸破產,親奶奶病逝,還有那場沒來由的大火,嘶——不能提了!”
米驍驍對此言論早已百毒不侵,任由其說,隻目不斜視地拖著行李箱前行。
行至半路,便有點想笑,他的威力何止這點?就連鎮子裏,誰家的犬吠馬鳴貓發/情不也一同算在他身上了麼。
許多年前,他也曾因米家的災難而愧疚過,憎惡厭棄過自己。
米家夫婦痛恨他,甩手將他丟給爺爺米嶽,從不肯接他回元冥。
而月半鎮的鎮民,也都一致地視他為瘟疫。
為了攆他走,大家輪流去勸說米嶽,絞盡腦汁的編排些不存在的事情來增強說服力。
但米嶽是個火爆脾氣,對他們棍棒教育了幾回,方才能阻止,可暗中,鎮民們對米驍驍的反感仍呈股市紅線,一路飆升。
米嶽堅定他不是災星,因為其母劉悅懷孕之前,米家曾一同去城隍內抽過靈簽。
那時,其父米宏的生意便有下滑趨勢,米宏的廠子裏出過一次人命官司,草草用錢壓下後,米家就越過越不順當。
解簽道人曾暗示過他們要多積善德,恐生災難。
但米家夫婦毫不理會,災難降臨後,更一口賴在米驍驍頭上,認為是米驍驍的降生壞了他們家的絕頂氣運。
米嶽抱著米驍驍耐心開導,“人都是愛跟風的,跟風詆毀也是跟風,你哭他們才會笑,所以,你要笑,叫他們哭!”
這句話米驍驍一直猶記在心,以至於米嶽過世後,他依然保持著樂觀的天性。
推開沉重的木門,米驍驍那雙如鹿般的清眸剛望進去,便瞧見一抹俗豔的大紅。
“哥,好久不見。”
米洋竟穿了件紅t恤回來祭祖。
那人眼眸極窄極細,撐著一條縫,斜倚門邊似在等他。
見他看過來,誇張的拽了幾下領口,領口旁的墨藍色校徽被晃的灼目,其上印著四個白色大字——元冥大學。
市重點高等院校,正是他當初考上的那所。
米驍驍麵無異色,將對方視如空氣,提起皮箱跨過略高門檻,表情佛的雷打不動,反將米洋氣了一下。
這次他打算在老家多住兩天,所以往行李箱中放了幾件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米驍驍漠視的態度,令聞聲而來的劉悅極其不滿,劉女士咬牙切齒,棕黑的眼球凸起,如死魚般仇視著他,“你是啞巴了?沒聽到阿洋跟你打招呼?”
遠處,二嬸孫玉見狀抿起嘴角,忙上來勸說:“嫂子莫氣,你和大哥不讓他念大學的事他肯定心裏賭著氣呢,這幾年寧可在外打工也不回家,沒招,小孩子就是拎不清的。”
米驍驍聽見這位“好二嬸”煽風點火地跟劉悅暗示他是白眼狼,便知她是在故意討好。
沒招,誰讓他二叔家不富裕,總要靠著米宏的接濟度日。
米嶽在米驍驍八歲那年過世,臨終前老人留了話,“孩子必須要接受教育”,並且把畢生積蓄都拿了出來,因著風俗,米家夫婦不敢違背,這才勉強接他回去。
這也是為什麼孫玉發現了米嶽留給他的東西,都不敢據為己有的緣故。
米驍驍吃喝用度及學費均出自米嶽的積蓄。
往日,大幾百平的別墅裏,總是三人家和美滿,兒孝父母親,他則孤零零的窩在雜物間,與日月相伴,米洋被萬千寵愛頓頓魚肉,米驍驍卻啃了十幾年的發黴饅頭。
直到積蓄用光,米家夫婦這才阻止他繼續讀大學。
比起米驍驍,他們隻愛米洋。
米洋出生後,米家又恢複昔日榮光,他們認為米洋是福星,能給米家帶來財富和好運。
米驍驍眼目垂下,遮住部分視線,他步伐加快,試圖遠離這群牛鬼蛇神,隻有離得遠了,心中的壓抑才會減少幾分。
祠堂內,古舊的案台處紅漆掉落大半,案桌其上規整立著米家先祖們的牌位,米嶽在最中間,而牌位前正安靜躺著一枚玉柄銀勺,勺身上散著紙張,寫著“留給驍驍”。
米驍驍跪於蒲團之上,雙手小心取過。
那銀勺表麵發著暗啞微光,勺柄被厚重冰涼的白色岫玉包著邊,中心嵌著冰藍琉璃的圓形裝飾,顯得貴重又秀雅。
聽說此物是米家祖上傳下來的,米家先祖曾主掌皇家禦膳,這銀勺便是禦賜的聖物。
“爺爺可真偏心。”
刺眼的大紅色襲來,米洋從他身後繞出,手中握著把祭祖用的沉香,裂著嘴陰沉一笑,“就差哥沒上香了。”
米洋抬手遞香,粗糲的香身四周略顯腫脹,刺鼻味兒一股腦從米驍驍鼻端沁入咽喉,刮得他喉口生疼。
米洋陰鷙的眸一眯,過長眼尾如毒蛇般卷起,盯死在銀勺之上,幽幽自語,“快上香吧,爸爸很快就要變賣祖產,下次再想與爺爺見麵,還不知道是何時了呢。”
米驍驍身形一僵,看來想要小住幾日是不可能了,飛快取過三支香點燃,點得有些許費力。
米驍驍誠心對著先祖們叩拜,而後,便要將沉香插進香爐。
彼時,香頭忽明忽滅地閃動幾下,跟著,三支香就毫無預兆的從中部斷開,掉落在蒲團邊緣,險些燙到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