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六被她說中了心思,頓時張口結舌。
傅瑤君看著他的表情,淺淺一笑:“怎麼?被我說中了?”
看似笑著,聲音卻愈發冷了。
傅六打了個哆嗦,掙紮到:“你胡說什麼?我沒有!你冤枉我!你胡說,我哪兒有這些想頭?這,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傅瑤君握著茶杯,淡然道:“你認還是不認不打緊,隻要我是這樣認的,就足夠了。”
傅六又是一個激靈,不明白她這話什麼意思。
“因此族兄大可放心,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將你送官,可是,我也不會放了你。”傅瑤君坦然道,“明日我會去見懷王,請他派人先去你家轉轉,再找幾個人將有人要放火燒山的消息放出去。再過個兩天,我會將你好好地從我長房的正門送出去,送到懷王處。”
她說著,將手中的茶杯再次遞給弄月,身子微微前傾,盯著傅六的眼睛,冷道:
“族兄,你要做什麼我知道,誰讓你做的我也能猜到,所以你威脅不了我,也栽贓不了我。反倒是指使你幹這殺頭的人,一開始就沒想讓你活著,再看你竟然從我家大門出去,又會如何想呢?我和我的人自犯不上為你髒了手,而那些人,怕也不會讓你活著見到懷王。”
說著,傅瑤君已經站起身,掩嘴打了個嗬欠,將金年喚進來,吩咐道:“好生伺候著這位族少爺,最後幾頓飯了,別屈著他”
金年立刻拱手:“大小姐放心,小的保管讓這位少爺舒舒服服地吃幾頓斷頭飯。”
傅瑤君轉身,邁步就要往外走。
傅六哪裏料到傅瑤君連問都不問,反而慢條斯理地說了這些話,內心早就崩了。
因為他聽明白了傅瑤君的意思,也就明白了傅瑤君說的,全是對的。
殺頭掉腦袋的事情,自己做了,那些人就算為了絕後患,又怎麼可能讓他活著?
“大妹妹,你別走,大妹妹,我,我……”
傅瑤君充耳不聞,隻繼續往外走。
金年已經走到他身前,還要將那麻核往他嘴裏塞,口中嘲笑道:“族少爺,你老實些吧,何必再說這些廢話。”
傅六更急了,拚命晃著頭掙紮,幹脆大叫道:
“大小姐饒命啊!是雲喜讓我幹的,是雲喜讓我害大小姐的!”
眾人皆驚,哪怕是知道傅瑤君懷疑的弄月,都呆住了。
離得最近的金年,更是驚得麻核都掉在了地上。
雲喜,可是二老爺傅皋貼身的人啊。
唯獨停在了台階上的傅瑤君,暗暗吐出一口氣。
還不算蠢透了。
想著,她猛地回身,對傅六怒目而視:
“放肆!雲喜是我二叔父身邊的人,你有幾個腦袋?敢攀誣他?”
傅六如今隻想活命,掙紮著跪起來,不住磕頭道:“我說的都是真的,雲喜不止一次來我家了,前日還來了呢,和我爺爺我爹說會給我家多多的錢,讓我家也能分長房的產業,之前的事情都是他讓我做的……大妹妹,大小姐,是我油蒙了心,雲喜看出我對大小姐起了心思,就攛掇讓我燒山,說事成後,會讓你給我當老婆……”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麼話都往外說,隻說到這末一句的時候,別人還沒反應過來,佩玉先搶過來,一巴掌將傅六扇翻在地。
“你胡說什麼!”她怒喝道。
傅六牙都被打鬆動了,卻不敢喊疼,隻拚命道:“是我油蒙了心,是我錯了,大小姐饒命,大小姐饒命!”
站在台階之上的傅瑤君看著聽著,心緒沒有絲毫波動。
傅皋能做出什麼來,她都不會意外。
“你是說雲喜如今,還在石水縣?”她問。
“我不知道,從來都是他來找我們,前天半夜,三更天的時候,他來找我的。”傅六慌忙道。
傅瑤君哼笑一聲,淡淡地說:“所以你一個人一張嘴,就想攀誣我二叔父,你猜,我信嗎?”
說罷,任他再怎麼哀求,傅瑤君隻充耳不聞,邁步走出了地窖。
地窖在後花園旁邊,有小橋流水,流水上有個蟾亭,依著亭子還種了兩棵金桂。
父親說,這是他回家那年移來種上的,取的是蟾宮折桂之意。
傅瑤君知道,都是為了傅皋。
如今蟾亭金桂都在,忘恩負義之輩在朝中高官厚祿,而建亭移樹赤子之心者,卻客死異鄉,屍骨無存。
傅瑤君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弦月,緩緩吐出一口氣,將眼淚忍了回去。
傅皋,要入秋了。
但傅家的桂花,再不會因你而開了。